连接着几天天气好,地面也干了,连氏又带着大伙去砍些柴火回来。大家吃了晚饭,聚在厨房里说话,这时却听到一阵敲门声,大家停下说话,静静地听,在想会是谁来咱家呢,不会又是那里正,又在想什么由头来收钱吧。
四哥跑了出去,在院中问道:“是谁在院外?”
“是瑞哥儿呀,我是你承生婶,我找你娘有点事。”一个妇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话说到后头,底气有些不足。听到是承生婶,珏儿还有些印象,不就是那天回来在村口碰到跟里正家的在一起的那妇人么。那事回来跟娘说后,才知道原来这承生跟自家爹是堂兄弟。承生的爹排行老七,是家里的老幺,但他生病去得早,只留下一双儿女,后来,承生娘要改嫁,承生留了下来,跟着阿公阿婆过,当时承生才五岁,其它的几位伯兄帮衬着长大,从小承生总被村里的孩子取笑欺负,而自家爹作为堂兄经常护着他,从而从小跟大了几岁的自家爹关系要好。从小的经历,让承生有些憨厚沉闷,但也踏实肯干。长大的承生娶了张氏,而这张氏则跟里正家的是远房表姐妹,难怪那天她们在一起呢。目前他们夫妇有两子一女,大儿春山七岁,二女春玉五岁,而小儿春树只有两岁。大隋朝推行“推籍制”,承生也立了户头,成了独门独户的,住在村里的老屋里。
“承生婶娘,你等一下,我马上来给你开门啊。”四哥边说着,边回头看连氏的反应,看她点头,就朝院门走过去。
“承生婶娘,这外面有些冷,快进来。”四哥边开门边说道。这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就看到一个妇人走了进来,满面的愁容,身子也有些发抖。
“弟妹,快进来,这外头风吹着可冷了。”连氏在门口招呼着。
“琬儿娘,来打忧你们了,这天气是愈发的冷了,这冷风一吹,感觉直冷到骨髓里了。”承生家的说着,就往屋里走。
几个姐姐找了根凳子来,招呼着承生家的坐下,大家又围坐在火边。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知承生家的来所谓何事,但连氏也不急着问,跟着寒喧几句。
不一会儿,就听承生婶说道:“嫂子,你不住在村里,你不知道,你们家卖柴卖菜的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你家三天两头的进城,不知换了多少多少钱财呢。”承生三言两语把那些妇人们的话给他们学了一遍。
连氏先是一怔,不想这下死力的能挣几个钱来,就被人传得走了样。而又一想又释然,村里人的毛病她哪里能不知道,听风就是雨的,见天儿没事儿聚在一起说起闲话了,絮叨几句,替人家算家财,算得比人家自己人都清楚。
“还真是的,就连几个孩子挣的辛苦钱也亏他们看得上?”连氏淡淡笑着说道。珏儿想,也古时人也太能想象了吧,就这么点事,也能让人们说出天大的事儿般。不过想想也是,这古代没有电视娱乐什么的,甚至晚上也连灯都点不上,到了晚上,还真只有制造孩子这种事可做,难怪每家孩子都一大堆啊。村里得了一点什么信息,不得就有当八卦的由头,传得更加层出不穷了。
“嫂子,这卖柴真能挣钱么。嫂子,你也别多心,你也知道我家现在的情况,孩子他爹之前治病掏空了家里,这会儿好点了,还不让他干重活,病情反复就不好了。我一个妇人,也没有什么好的门路,难免心里着急。我也就那么一问,满村都传,不问心里痒痒。问了也就是当个闲话儿听听。”承生家的说道。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插话,听大人说话。连氏不能当着堂弟妹的面儿说没挣一分钱财,这她也不信的。可也不能说实话,不说万一她不小心透出去了,就自家的事更是不想让一个外人知道,除非这个家真的不想要了,这才稍微好点,大家都珍惜得不得了呢。
“山子娘,也不怕跟你说。这卖柴卖菜是能挣几个钱,但也都是辛苦钱。不说这种菜前前后后要花许多功夫,大伙儿谁家种了些菜,也知道这其中的辛苦,就是这柴火,从上山砍了搬回来,再锯断劈开晒干,那一样不花大力气,何况还是我一个妇人带着一帮半大孩子呢,辛苦更可想而知,而且从村里到县里快也要大半个时辰,而好一捆柴能得几个钱啊。唉,也是我们没有什么路子可走,只好下死力,才换来几个钱么。而且,还要缴那税钱呢,若是卖得少了,税钱都不够,还得往里头贴钱呢。”连氏摇头苦笑道。
“嫂子,我也知道,这钱不好挣。不然,那些个人家不都上赶去抢了,哪还轮得到你这孤母弱儿的,我也是没有法子,盼着你们能挣着钱,我也跟着做去,存了这么个希望罢了。唉,你一个人带着一帮半大的孩子,也都不容易啊,还好孩子们也都懂事贴心啊。”承生婶先头存着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更显得精神不振了,苦笑道。
“这日子苦啊,孩子爹也不在家,一个人扛着。还好,我这几个孩子长大了些,也都乖巧懂事,帮了我不少的忙,不然这日子也真的没法过了。现在辛苦是辛苦,慢慢熬着吧,等孩子们长大了,这心里也就踏实了。”连氏安慰着道。
“嫂子,这怕这日子没法熬过去了。之前给孩子爹治病,掏空了家底了,之后,又到处跟村里的兄弟叔伯借,现在大伙看到我,都要躲着走了。嫂子,你能不能借我点米啊。我也知道嫂子你难,也不好跟你开口,可家里是一点米粮都没有了,就怕真的熬不过去了。”承生婶子嘴角发抖,粗糙的双手紧紧拽着衣角,忍着眼眶里的旋转着泪花而使双眼通红,像是下决心般说道。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还有那几个孩子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她在连氏面前绝说出借米的话的,她们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自己饿死了,一了百了,可孩子们还小啊,也都乖巧,想到这里就心痛得不行。
连氏也非常了解她的心情,自己何曾不是也遇到这尴尬局面,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想死的心思也都有了,对她相同的境遇充满了同情。心里也暗暗盘算着,自己和孩子们这段时间也换了些米粮回来,跟孩子一顿少吃几口,也能匀些出来。另一方面,两个孩子的爹关系也要好,承生兄弟也是个忠厚老实、踏实肯干的;承生家的也个肯吃苦,不喜欢到处说是非的。应该值得帮一把的。
暗暗计较了一遍,连氏说道:“弟妹啊,我也非常同情你的境遇,但你也知道我家的状况。可你向我开了口,先不论孩子爹是兄弟,应该帮,而且你们也踏实肯干不是到处生是非的人家,也值得帮,但也得量力而为。不埋你说,我跟孩子忙活了这么一阵下来,缴了税钱,也只换了一斗多米回来,就只剩下几个钱了。我跟孩子们都省省少吃几口,也只能给你匀了两升米来了,你先拿回去救救急,到来年你家打了米粮再还吧。”连氏非常为难说道,同时也是在提醒承生家的,得了米粮,可不能到处说去,给自家惹来是非才是。而承生家的听说能借两升出来,原本不抱多大希望的她一下就惊喜起来,向来这锦上添花就多,雪中送碳就少,看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话一点也不错,患难才能见真情。
“嫂子,谢谢你啊,我们一辈子都记着你的恩情。嫂子,你也知道我不怕苦不怕累,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吩咐一声就成。”承生婶感动得一塌糊涂,紧紧握着连氏的手说道。
“弟妹,我家的情况也这样,也帮不了你更多了,再多想想法子吧。”连氏拍她的手安慰道。
“已经帮了很多了,谢谢了嫂子。”承生婶摇着头说道。
闲聊了一会儿,连氏量了两升米给她用一块头巾包着,用篮子装着提回去,说是送给孩子们的,承生婶又好一阵感动。最后让大姐四哥点着根火把送她到村口才回来。
珏儿也很赞成连氏的做法,自家目前是可以借她更多些米,可是,俗话说得好,这能救急不能救穷啊,要授人以渔光授人以鱼也解救他们目前的状况的,得想更好的法子,找到其它的路子才成啊。
承生婶走后,连氏同几个姐姐也吁嘘不已,若没有珏儿和四哥想出来的捕鱼篓子,自己家这会儿也是一样的境遇啊,到时又当如何啊。大家又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