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罢一杯茶,玉鳞介挑起眉问向洛初语:“方才你说你已然知晓肖平所作所为是真的?”
她叹道:“哎,半真半假吧,还是有些未想明白,刚刚急着暂且压制住他。”
玉鳞介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物件递给洛初语,“可见过此物?”
入眼的是一枚湛蓝色火苗状一指长的暗器,洛初语接过略略端详,指腹所触及之处,颇为润泽,不似寻常利器那边冷硬。翻过面,尾部赫然刻着一个遒劲有力的“玉”字。
“这……”莫非如她所想?
玉鳞介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不错,这正是我父亲所用的引魂钉。一共八枚,当年父亲从来不离身,那年随着他的失踪,这几枚引魂钉也再未现世。”他顿了顿后,接着道:“初语,那日,我说了谎,当晚在亥时我曾私下见过江源。因为这枚引魂钉乃是江源在一入庄时边暗下丢于我的。”
洛初语一惊,再听到他说这引魂钉竟会出现在江源手上时,更是错愕不已。这江源究竟是何方神圣?先是有她山隐楼的斯隐令,这会又和名噪一时的玉风吟撤上干系,江湖这么多年,未曾听过有一户江姓人家是震惊武林的啊。
蓦得,她似乎想到什么,将引魂钉凑近秀鼻闻了闻,“这味道,很奇特”又轻嗅一下,皱眉道,“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江源尸体之上。”
玉鳞介一个提点,洛初语豁然开朗,惊呼道:“正是,这味道与江源腕上红点透出来的气味十分相似。”
“恩,不过,我细细闻过,两者还是有差异。江源尸体上有两股相斥相溶的味道,另一种气味很是灵动干净,而这枚引魂钉上透出的味道,却只余凌然迫人之气。”
洛初语将引魂钉还给他后,习惯性的又边拇指轻敲着食指指腹边静静思索着,忽地,她出声问道:“这八枚引魂钉是何人所铸?”
“匡鸿越,据说乃是一位铸造兵器的行家,不过,我也只是幼时曾听父亲提起一次罢了。”
她眼神中透着焦急,右手拇指点着嘴角,食指快速轻敲眉梢,嘴里念叨着:“这名字,好生耳熟,究竟是在哪见过的呢?”
玉鳞介瞧着她这副模样,安慰道:“慢心点想,南云堂里城主应该在了,不用急,短时内,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愈是如此,她反倒愈是有些心急,就在一个当口上卡住,如鲠在喉。眼角悠然撇到立架上的江湖轶事录,她指着书册朝玉鳞介急速道:“庄里除了那十册,可有全套本的江湖轶事录?”
玉鳞介登时明白她所想,“有,在南苑书房内。”
南云堂内
稍早时还没从惊骇中回神的肖平,见玉鳞介和洛初语久久还未出现,心中暗自料想那小妮子定是唬他的,随即又来了势般道:“城主,各位,也过了快一炷香的时辰了,这庄内主事的怎还不见一人出现?”
月影在将三人押到堂内后便松了钳制,这会听他又开始叫嚣,谨防他又说出些什么对庄主夫人不敬的言辞,当下他想上前制伏他。不过,这会肖平有了防备,到底也是这么多年的练家子,顺势撤后一步,翻手化去了月影攻击的招式。
月影见一击不中,待想再出招时,陈幺九出声制止,“月影,勿在正堂内动了戾气。且就耐心等你家庄主便是。”
肖平一见如此,转念一想,在那二人未出现前,自己得先占个理才行。他郑重其事地对着众人一拱手,道:“方才玉夫人说得似乎老夫是做了什么造孽的勾当,这真是冤枉我这一把年纪的老骨头了啊。想我肖平自接掌重昆派以来,时时刻刻也不敢忘记祖师爷临行时的教诲——重念恩德。五年前黄西城洪涝灾情怎生的严重,多少难民失了家,散了心。我当机立断,召集所有重昆派弟子前往筑堤建坝,家中女眷也是日日上城门口施粥发粮……”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玉鳞介和洛初语仍未出现,这肖平却是越说越来了劲,这将将要成了他的赞颂会了啊。
他这是连喘气都不带停的,连连说了好几个都听来悲天悯人的故事。开始两三个,李慕颜几人还应和夸赞几声,到后来,权当他是个说书先生般了。
几人中最冷淡的要数这闻人天绝了,自入了南云堂后,始终闭目静坐,似周围一切都于他不相干。
“贾先生,你就住在我隔壁院落,到时他们要是给我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你可得给我作证啊,我连东苑大门也没出过,几个整日都是和你在对弈闲谈间度过。”肖平开始争取尽可能多的声援。
未等贾含章回言,一道脆声从门外传来,“哦,是吗,肖帮主?”踏入堂内的正是玉鳞介和洛初语。
“城主,诸位,让大家久等,实在抱歉。”说完玉鳞介阔步到堂前主位坐下。
洛初语对着众人一失礼,转身直视肖平眼睛道:“肖帮主,我与庄主大婚之期乃是三月初六,却不知你和令徒因何二月二十三便来了苏州城呢?这么久,到也未见肖帮主露个面。奥,也是了,肖帮主住在城东的安在酒楼,我玉竹山庄在城南。这苏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真要碰个面,确实也不易。”
轻轻淡淡的一番话,众人面上顿时显出疑惑,群群看向肖平,目光刺得肖平生了几分警惕,不过他自有他的说辞,“我重昆派虽在中原腹地,不过在这江南也有几亩小小的田地,祖上留下来的,便就想趁着这次来苏州城为庄主庆贺,顺道处理了这几方田地,就早来了几日。这不,这几亩地都在苏州城东,图个方便,就在安在酒楼住下了。这肖占当日没随我一同留在庄内,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早些寻到卖主了清了此事。”
洛初语听了,也不回应,接着问道:“那肖帮主在安在酒楼住了也有多日了,应该是听过这酒楼有道点心,远近闻名,唤茗梅酥。不知肖帮主可曾吃过?”
肖平眼皮一抽,捋捋胡子干笑几声道:“老夫不过一介粗人,吃饭就是为了不饿了这把老胳膊老腿,哪会管这些个点心叫什么名字的。”
恰此时,贾含章起身问了一句,“当日宴礼最后时,上了一道点心,好似名字正是茗梅酥。”
洛初语对着他轻颔首一笑,“贾先生,好记性。当日所有的菜品都是出自山庄厨师之手,独独这道点心,用的正是安在酒楼的名点——茗梅酥。”
“实在是这道点心确实名不虚传,整包的梅子浆水在口间绽开的滋味,当真是回味无穷,余味如昔,想忘记也难。”现在想来,咂咂舌头,依旧齿颊留香。
肖平顿时感到一丝不安,额间发凉,他不自觉的抬手抹了抹似有若无的汗。
洛初语继续道来:“这玉竹山庄内举凡膳食一事,都是庄内膳房掌事——小叶统管,当日这道点心也是她亲身去安在酒楼预定、验货、提货的。这一来二去的,倒是也得去个三四回,肖帮主,不知你见到小叶,会不会有些印象,说不定你们在安在酒楼碰过几个生面?”
她突然抛出这么一句,肖平背脊间的缝隙内处处被利剑刺着,僵得不知该如何回应了,紧紧了拳头,仍是推诿道:“这安在酒楼日日有这么多人来来去去,这么多人的,我一把年纪了,即便真见过,一时也想不起来。”他这是将“一把年纪”这借口用到底了。
洛初语也不跟他来气,笑着道:“不妨事,小叶不就在这庄内吗,让她过来,你在瞧瞧,这见过没见过的,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不等肖平做何回应,她收起笑意,对着月影厉声道:“月影,去膳房请小叶过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