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月影和司炎追着黑影而去,到了城东一座山神庙前突然失了踪迹。只是一间废弃的老庙宇,一眼便能望全,二人在山神庙内搜索一阵后也未发现有何异状,无法,只得先回山庄禀明。
这次未能擒住此人,月影猜测这黑影极有可能是亦道。他曾和亦道正面交手过,对他的身影步伐略微知晓,看身形,很像;加之似乎要肖平性命的除了他也没其他人。如此看来,这人应当是亦道无疑了。
入夜听到这消息后,本欲当晚私自逃离的李慕颜和图南山,天才蒙蒙亮,便急急地求见玉鳞介。他们可不想也同这肖平一般,莫名其妙的丧了命,他们可是对这整桩子事不过一知半解而已。
昨日他们受肖平鼓吹,说是一道逼得玉鳞介将他们送出庄,外间有人接应,那人手中掌握着叱空变的下落,现在江源已死,留在庄内只会让别人抢了先。叱空变的诱惑力太过之大,但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玉鳞介。二人盘恒再三,想到若是得了叱空变他日还有何可惧,不过区区小娃娃,就是将这玉竹山庄据为己有那也不是难事。他们利欲蒙了心,就这么答应了肖平。
不想,就这么一闹,竟将整个山庄,包括玉鳞介和洛初语,得罪了遍。原本想连夜逃了去,希望玉鳞介看在主犯江源已死的份上,放过他俩,却不想,杀了肖平灭口的,竟是番邦鞑子——亦道。真真得吓得软了腿,二人一合计,只想到求得玉鳞介的宽宏大量,让其留在山庄内以得庇佑之法。
玉鳞介毫无所动,依旧如往日般静坐品茗。此处乃是山庄后园,未得允许,无人敢私闯。
后园只有一条银桂夹道的小径与前宅相通,小径围墙隐于藤萝间,直绕上遮阴蔽日的银桂树末梢,地上零零洒洒些落下,没有刻意去清扫,倒也有另一番规整。
穿过小径,顷刻如入汪洋之境,四时烂漫竟围其里。成片的草皮盖着落足之地,似海似原;叠山岩峦如屏障住整侧院墙,其上有松亭枕伴;四面凡目极之处修竹围拥,竹丛间载着茶花相依;整个园子只南面有一座透云楼独占,正对着园中心的慕林湖涧环抱。
湖涧沿堤插着垂柳,随意错落起伏、玲珑剔透的假山石从湖中拔起,山上或古柏,或青松,或红枫,映着湖中倒影,烟波浩渺,寂静悠远。叮咚清泉自假山山涧细流而出,击在乱石岸边,游鱼嬉戏穿梭其间。
湖心独一座远濯亭屹然,玉鳞介散着发靠着亭柱闭目安神,呼吸着这份安宁。洛初语一早便被他拉来此处,他这般姿态维持了已有半个时辰,似乎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你料定今日那二人必会来求你?”昨日当着他的面哭湿了他的衣襟,心里倒也舒坦些了。微微坐得有些僵了,她伸手揉了揉脖子。
玉鳞介微睁开眼,视线始终凝灼着她,笑着说道:“不过是让月影有意无意的透露了些昨日庄外那人的身份,这两人又岂会坐以待毙。今日你不是要问清个事情始末?多让他们熬得一会,便就能让他们多尽一言。”莫不是如此,他怕不会那么轻易饶了他们,辱了他父亲,更轻视了初语,单单这两点,他便想直接将二人扔去番邦了。
既如此,她也不再多言了。茶都有些凉了,她唤来小仆重新沏了一壶,顺便也为他倒了一杯。
玉鳞介一股浊气吐出后,站起身,勾着她的眼道:“初语可愿为为夫束发?”
洛初语捏着茶杯的手攸得晃了晃,随即凑近抿了一口,未抬眼,轻道:“你不是有白芷和紫苏吗?”
白芷、紫苏,平日里专职负责伺候玉鳞介饮食起居的,也是自幼便入庄,跟着玉鳞介也有十来年了。她们在这庄里也有些地位,不过这是在她入庄前的事。自她嫁进山庄后,他素来都是自己束发,她也是没见过这两位大丫头几次面。
他瞧着她低垂的眼睫,眼里的笑意深了几分,声音故作严肃道:“初语是吃味了吗?明日我便让她俩出庄,怎好因这二人坏了夫人的心情。”
“别,我又没说什么,不过是……”洛初语急急地抬起头,却见他正噙着一副若有若无的调笑之态,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瞬时明白自己被耍着了,偏过头,闷着气说:“你自是能说辞了谁便辞了谁,反正与你无碍。这传到外边,怕也是只我落得个容不得两个小丫鬟的臭名声了。”
憋不住,玉鳞介朗声笑开。随他去笑,她拿起一块松饼轻靠着边侧,喂起鱼来。刚丢下一小块,便引得原本藏在山洞、荷叶下的锦鲤纷纷游了来。她见着高兴,来了兴致,咚咚咚得往下不停的丢去,不觉间竟连着喂了好几块松饼。
“初语,照你这般喂法,不出三日,我这湖里的好好的鱼只怕都得翻了肚子找无常去了。”今日他也是来了兴致,逗她为乐的兴致。
“我看,分明是你这主人往日里待亏了这些鱼儿,瞧瞧着都饿得慌了,阎罗崔府早缠上身了。”说是如此说,她也没再往下丢了,盘里仅剩的一块松饼亦入了她的胃里。
玉鳞介瞧着但笑不语,半晌,忽道:“白芷和紫苏仅是丫鬟而已。”
“我知道。”她没作他想,就如同她不曾怀疑江源一事与他有一分一毫关系一样。
“那现在可还愿替我束发。”他有些期待。
转过身,她面上有些泛红,低低啮语:“倒也不是我不愿,只是我从未过如何替人束发。只怕一经我手,还不如你现下这般散着发呢。”这样的他有股子微邪惑人之气,让她不敢长久的看着他的眉目。
“无妨。”牵过她的手,领着她走向透云楼,“我教你,往后,我的发只由你来束,可愿意?”
“恩。”他若不弃,她自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