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面,两碗素面,加点白菜。」沈洋不敢对视,低头闷声下单,大妈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离开做面去。狄奴刚抬起头,沈洋又按下他的头,撞落桌面,低声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干嘛刺激大娘呢?」
「这是我家长辈教我的:先辱后宠,强烈的反差才会令人信服的。」狄奴也不生气,侧着头一本正经地解释:「一会儿,你就使劲地夸面很好吃,我就不甘心的认同,你看,这招可好?」
沈洋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个笑瞇瞇的同伴,到底什么家的长辈会这种虐待狂的招式!瞇瞇眼果然不简单。
话说,这麺做得也太久了吧。还有,水也没一碗的,这种服务态度真是差劲。沈洋环顾四周,又摸摸旁边的桌椅的表面,旧的就不说,连卫生干净也没搞好。从沈洋的眼光看来,就这水平,争不过人家云来酒楼,那是应该的。
大妈做好麺后,捧着两碗麺过来,碗中还插着她的大拇指。沈洋看见大妈转身离开时,还偷偷添了添大拇指的汤汁,顿时觉得恶心,食欲大减。一旁的狄奴却吃得津津有味,发出咝嗦咝嗦之声,此前的做死嘲讽似乎跟他毫无关系。这货到底有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他是饿鬼投胎的吧。
沈洋顶着十万个不愿意地喝了一口汤,用木筷夹起一些麺,端详了数眼,再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然后他皱起眉头,太差了,这种麺根本不应该拿出来做生意。沈洋放下碗筷,走向大妈,诚恳地说:「大娘,你这麺实在不行,面条粗幼不均,口感太软,汤太淡了,根本没有味道,而且那条菜还没洗干净......」
「你已经吃了,对吧。」大娘没看他一眼,转身继续忙着手上的工作,平静地说。
「对......」沈洋还没讲完,「你已经吃了吧!」大娘又重复了一句,她终于按捺不住,发飙了:「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想吃霸王餐,对吧。年纪小小就学那么坏,你们俩是活腻了。」
「不,我......」沈洋想解释,但大妈却不给机会,并追问:「钱,快给钱。」大妈针锋相对,准确地击中沈洋的死穴。
对,沈洋的口袋里根本没钱。狄奴也没有,他可是真的打着吃霸王餐的主意来的,所以看见沈洋谈崩的时候,他马上加快速度,大口喝汤,把麺往嘴塞,甚至还夹了点菜,扔给桌底下的旺财,可能那狗吃惯了沈洋的好东西,牠先闻了闻,然后鄙视地看着狄奴,显然对素麺不感兴趣。
这时候的沈洋也稍有怒气,指着云来酒楼,沉声说:「大娘,看对面的云来酒楼,客似云来,吃过的人都赞好不绝。相反,您的面档生意一落千丈,难道您不想改变这惨淡的情况吗?我有办法帮您,至少您也应该听听才对!」
沈洋行的是激将法。这也没办法,因为之前狄奴的作死,大妈从一开始就看他们不顺眼。所以沈洋必须陈述利害,不然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因吃霸王餐被送进官府了!
大娘沉默了。
是的,她根本没有方法扭转局面!为此她不知道渡过多少个失眠的夜晚。新的客人抛开不说,连旧的街坊也流失殆尽。大娘曾自己去光顾云来酒楼,他们的食物花样众多,米饭面食,牛鸡鱼虾蟹等等俱全。味道更不用说,一试难忘!她那小小面檔如何招架得住。
回想这小孩对麺的评价,确实是一针见血,虽然恼羞成怒,但大娘的内心不得不承认:她的做面手艺是差了些。「哼,你一个臭屁孩能有什么方法。」大娘的语气缓和了些,沈洋见她冷静下来,心里叫好,看来有戏了!
咳咳两声,沈洋开始掌握主动权,笑着接话:「先别急,来,您过去坐下,咱们慢慢聊。」邀请大娘到狄奴那边上座。
狄奴见两人走过来,就急忙吞咽剩下的麺和菜,一个不慎,呛到了。然而他面不改色,举起大拇指,站了起来,装作羞愧道:「大娘我太肤浅了,您的麺很好吃,真的。」他居然还记挂着他那个烂主意!被呛到的泪水像是被麺的美味感动流泪,要不是鼻孔喷出的两条麺,我差点就信了!狄奴你其实是来坑队友的吧!沈洋心里暗说糟糕。
他转头一看,大娘的眉毛翘起,露齿微笑。不是吧,这也行?!还真是受落了,大娘你也太淳朴了吧!
算了,不管这些没用的,沈洋定一定神,先介绍自己:「我俩是附近太平村的落难者,前几天村被洪水淹没了,就剩下我们。我是村里头祖传拉麺的十八代传人,逢人吃过我家的麺都赞好,大娘您请放心,我绝对有信心可以帮您,但是啊,赚得的利润我要六成,您四成,毕竟这也是祖传的手艺。额......大娘,您怎么突然就哭了?」
难道大娘跟太平村有什么关系,所以才会如此伤心?只见大娘憔悴的脸更憔悴了,泪水像是止不住的洪水,她边抽噎边问:「那......老村长呢?」
「我想......大概,可能已经去了吧。」沈洋小心翼翼地回答。
「朱明,你为什么就那么狠心丢下我啊......」大娘声嘶力竭地喊道,痛心疾首地捶自己心口。
不会吧,私通?情妇?就这尊容,这重量!去世的老村长你不会是为了村,忍辱负重吧!回想起老村长生前常说,要往镇里发展,他是有私心,有预谋的!狗血般的巧合剧情,太重口味了。这冲击力惊人的荒唐事实,瞬间焦得沈洋外脆内软。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顺利,大娘似乎很信任「太平村祖传拉面的十八代传人」沈洋,一方面他是「旧爱遗孤」,另一方面她尝过沈洋做的麺,听了他的计划,有根有据的,令人信服。
三人忙了一下午,又买材料,又做准备,累得很早就躺在大娘家睡了。
「今天大家都累坏了,这点安眠香算是我的小小礼物。」狄奴收回已经燃尽的香,听见他们呼呼大睡的鼻鼾声,满意地笑着出门。
黑夜无月,云满布,正是潜行好时机。
狄奴换成一身黑色紧身衣,带着黑色面罩,头发扎成的辫子盘于颈。行走的速度异于常人,双腿交替如幻影,所到之处狂风卷动,比沈洋的兽神演义还快上几分!虽然看不见,狄奴的脸上依旧挂着招牌般的笑容,表示他仍留有余力。而他的方向直指龙头山!
数日前,龙头山巨变,附近的太平村村民是可以看见星光柱,但其实在那一带的范围早已被五行道人布下障眼法,声势尽力掩盖,所以青龙镇的人毫无察觉。不过,这个世界可以用的手段甚是诡秘,其中,狄奴的师傅就有一只探灵鸟。探灵鸟是珍贵灵兽,嘴长而大,能口吐人言,知人意,于天地灵气爆发时有所感应,帮助修士探测含浓厚灵气的宝贝。
这是狄奴的第一次历练任务:根据探灵鸟提供的方向搜索。
不论成功与否,狄奴的师傅也不是很在意,因为星灵气对他的修炼没多大帮助。练气期的历练多是取易不取难,师傅是有意让狄奴见识见识,免得坐井观天,闭门造车,所以才排他去查探。
半个时辰不到,狄奴就停在龙头山山脚。他拿出地图,上面画有探灵鸟提供的方向,一条直线覆盖青龙镇,龙头山。对照左右的地形,确认没错,便观察地面,附近充满裂痕,一路沿途不难发现,裂痕呈现出收束的形态,而山顶正是源头!
狄奴在接近山顶的同时,听见后面传来了散乱的脚步声,马上隐入草丛,减少呼吸。他伏地暗数:一,二,三,四,五......五人吗?
「师兄,真的有灵宝?我们擅离职守被发现的话,会被戒律堂惩罚的。」一个担忧的人声传来。
「嘿嘿,这是我前天回宗门的时候,在附近听说的,巨大的光柱照亮夜空,地动山摇,洪水爆发。这不是灵宝是什么,只是我做完任务赶着回去,不然耽误了惹人怀疑就不好了。别说做师兄的没关照你们,这次发现什么,我只要六成,剩下的你们自己分吧。」领头的修士肯定地说道。
基本上,各大宗门的练气期弟子都不得擅自外出,这严厉的规条是对练气期弟子的保护。练气期的外出任务,大部分都限制时间,和地点。超出时间,需要合理的解释,不然作为报酬的灵石没了,还可能被处罚。这位师兄就是与交好的四名师弟合作,接了这几天的深夜巡逻任务。
巡逻任务很简单,就是遇事通报。宗门有大阵守着,接任务的修士多是偷懒,认真的一个都没有。而且人手不够没人监督,这个任务对李姓修士就是个很好的外出机会!
「我就常说,同门之中,数李师兄待人最好,这次真的谢谢师兄的慷慨。」另一名修士开始拍马屁感谢。后面的修士也醒觉,一个接一个地道谢。现在,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李师兄的暗示:拿了好处就不能乱说话。
其实这位姓李的师兄是迫不得已,才带着修为比他低的弟子,穿过两个国家来龙头山。他为此甚至花了一笔灵石,去借筑基期弟子的迎风舟。五名练气期弟子轮流驱动,花了一个时辰才到这里。
原因有三个。
第一,巡逻弟子会分区域,数人一组。为了不暴露,只能找熟人,而且是比他低级的弟子,不然,让修为更高的师兄知道,一定会抢夺!
第二,迎风舟作为筑基期的飞行交通工具所需的灵力太多,单凭李的一人之力不可能穿梭两国,然后赶在日出之前回去。
最后就是,意外问题。外出寻宝,单独一人,一旦被其他散修发现,势必被追杀,人多好照应!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间至理也适用于修真界,很多时候,听说有人外出得到机缘传承,法术,法器。一步登天,修为扶摇直上。
若有修士单独行走在外,露出个储物袋,也可能被野路子的散修哄抢,招惹杀身之祸。即便是同门之中,眼红对方的宝贝,出手抢夺的也大有人在。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展露无遗!
今夜太黑,五人只好取出低级燃火符,撕开。一团如烛火细小,但很明亮的小火球于他们的掌心浮起,五人分散四周,各自搜索。
「师兄你来看看,这里有些可疑的痕迹。」一修士像是发现了什么,马上高呼,不过他接着就传来一声惨叫:「你......你是什么人?啊--」
「作个好梦吧。」狄奴听着听着,忍不住出手打晕一个,要是真的被他们抢了,恐怕会历练失败,被那个变态师傅惩罚。但是他过于天真,自以为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没能一击制敌。
狄奴不禁忆起临走前师傅说的:不要手下留情,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而且你不是已经习惯了吗?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