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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箐鳞蛇鱼

出于某些自私的因素考虑,我直到现在才告诉杨思颖关于鲜卑王陵的由来。根据《沙门回忆录》里的记载,西晋末期鲜卑族产生了重大分裂,并在东晋后期形成了五胡乱华的局面。当时有一个大漠南方强国柔然就是鲜卑王族的分支,柔然国早期诞生过一位长有三只眼且精通巫术的妖王。在这位三眼妖王的统治时期,柔然国的国力逐渐膨胀到可以与北魏分庭抗礼。

据说,柔然有名的神婆曾经预言三眼妖王的后代百年内会接替拓跋部入主中原,而实现这一预言的前提条件就是三眼妖王死后必须葬在中原,找到一处合适的龙脉以保证子孙的荣华富贵。

虽说中原比不上草原大漠逍遥自在,但当很多胡族看到鲜卑拓跋部在中原地带享尽盛世宴乐,他们的铁骑就纷纷踏入了中原。柔然贵族自然也想取代拓跋部成为鲜卑正统,一直以来他们都被世人认为是鲜卑拓跋王族的旁系分支。

三眼妖王派遣了法师前往中原寻找龙脉,也不知怎么地法师到了湖南临湘,第一眼就相中了山峦叠翠,湘水环绕的福寿山。自然三眼妖王与北魏皇帝协商后,又征发了大批工匠和术士到了福寿山开凿王陵。

诚然,北魏皇帝是被蒙在鼓里的,他还天真的以为三眼妖王把自己葬在中原,就只是喜欢福寿山那里山清水秀。起初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西面丛林是没有湖的,那里依然是茂密的针叶林地带。只是被三眼妖王纵火烧山烧毁了针叶林,随后数万征集的民工在那块空缺上没日没夜地挖掘,随着时间推移才形成了二大爷回忆录里记载的那个诡异的镜泊湖。

不得不说的是,尽管三眼妖王遵照神婆吩咐建好了地下王陵,但是神婆说百年内会有外人闯入三眼妖王的陵寝,那个人是来破坏王陵龙脉的,会导致整个柔然国的灭亡。一听到这个预言,三眼妖王感到左右为难,已经骑虎难下了。无奈之下,他只好用自己的生命作为对巫神的祭品,以此发下世间最邪恶的血咒来阻碍后人的进入。

历史上柔然国与北魏互相攻讦,仅至北魏太武帝时期由盛转衰,其部族最终的命运是融入了突厥与契丹部落。其覆亡的时间恰恰就在三眼妖王死后的百年之内,由此可见神婆的预言并不是信口雌黄。

待我说完柔然国的历史之时,好转的天色突然就阴沉下来,整片山谷已经黑得快见不着五指,偏偏天空又飘起细蒙蒙的小雨,令人浑身上下好不寒颤。这回该轮到杨思颖为难了,十年前她爷爷走的是山谷裂隙,有没有真正进入王陵她也不清楚,但她只要进入裂隙就一定能找到她爷爷的尸骨,同样地裂隙背后的恐怖与死亡也在等待着整个探险队。

另一方面,她很相信我二爷爷是通过镜泊湖找到了真正的王陵所在,二爷爷活着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也说明三眼妖王很有可能在自己王陵附近修了一个疑冢,一个用来干扰后人判断并且除掉扰陵者的陷阱。

又或者两处都与王陵相通,只不过一条生一条死。

“走!我们下湖!”杨思颖一手提着工具箱,一手撩了撩湿哒哒的鬓发,神色微微怔了怔就往丛林里走去。我在后面来不及多想就拉住她的胳膊,拦住了众人有些忌惮地解释说道:“这片林子不能轻易进去,它……是一片恐怖的泥沼,是三眼妖王设置的外部障碍。二爷爷说林子的地面上人一踩就会陷进去,上面浮着一层黑红黑红的淤泥,哪怕一片树叶落下来都会沉下去。泥沼的下面就是一处环形养尸池,掉入泥沼的人最终下场有可能是死后成为了养尸池里的养料。”

“原来如此。”杨思颖居然眼都不眨一下,若无其事地直视着我。

“表姐,前面的交给我吧。”张玥玥这时候说话了,她从工具箱第三层里拿出了一件我熟悉但说不出名称的怪东西。工具箱的第一层我看得非常清楚,十多个长长短短不一的手电筒和一把照明枪。第二层直接就是个可以拆卸的夹盒,上面还嵌有密码装置,弄得还挺神秘的,第四层有什么张玥玥也没拉开,只是让我惊讶这工具箱绝对就是个百宝炉啊。

“哦!原来你不是哑巴。”我就这么无厘头地来了一句,招来了大家一阵嗤笑。

“我当然不是哑巴了啊,只是不喜欢说废话。”张玥玥的表情很奇怪,嘟着嘴让我弄不清她是不是真生气了,我只是开句玩笑解闷罢了。

“好了玥玥,别跟他这种白痴多说,赶紧去前面铺路。”杨思颖咳嗽了两声又是很高冷地贬低我,张玥玥笑嘻嘻地一巴掌甩在我后脑勺上,甩得我脖子一垂身子差点栽到地上。

“看到没?那就是飞龙爪,小哥你可得学着点儿!”老吴强忍住笑,指着已然跳到高大的乔木分叉上的张玥玥,脸上一本正经地说道。

“的确,她好厉害!”我只看到一道道残影远处闪过,树与树之间就多了一条紧绷的钢索,离地大约两三米高,索道直达丛林深处的镜泊湖,略有蜿蜒。至于那么长的钢索,都是杨思颖从那七套攀岩设备拆解下来的,链接处有钢扣锁定,钢索的一端在张玥玥手上且连接着飞龙爪,另一端就在我们的脚下盘摞着。

“好了,大家可以过去了。”等了大概半小时,张玥玥出了林子从最外面的一棵大树顶端很不潇洒地落地滚翻了下来,然后一阵小跑到了我们面前,此时她的头发上也沾染了许多泥水。

“辛苦你了,我们走吧。”杨思颖轻轻拍拍张玥玥的肩膀,苦笑着朝西面快步走去。

“走?怎么走?这绳子也太那个了吧,我们可不是……”李少强抬头望去那茂密参天的乔木,再望那些触手不可及的钢索,一副狗脸蛋别提有多憋屈了。

“怎么,胖哥还想吃玥玥闺女的豆腐啊?”谭二叔咧着嘴爽朗地笑道。

“老头,你说话客气点儿,我什么时候成你闺女了。还有你胖子,你和玉哥走一起吧,我可托不住你这头肥猪。”张玥玥撇着嘴吹了吹额下的流海,拎着工具箱头也不回地蹿上了钢索,那速度快得似乎掂着重物对她的平衡力来说没有丝毫影响。

“思颖姐,你看我该怎么过去?”李少强咂咂嘴,嗓子吞了几下口水,面如死灰地说道。

“你就跟在怀玉身边吧,怀玉你记得别让他掉下去了哈。”杨思颖冲着李少强摇了摇头,在她脸上有种哭笑不得的表情隐现。

“我尽量吧。”短短四个字沉劲有力,在我听来倒没什么味道,可是胖子听了后差点没瘫坐在地,只见他耷拉着脑袋低声地对杨思颖说道:“姐姐啊,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就在这儿搭帐篷等你们回来。”

“可以,听说这片林子里毒蛇很多,你自己多加小心。”杨思颖懒得与他废话,拉住我的胳膊将我带上了树。眼看着杨思颖、谭二叔、老吴他们在前面平稳地上演低空走钢索,我和李少强却像可怜的哈巴狗一样,四肢紧紧地箍着钢索,由张怀玉走在最后帮忙监督着,场面别提有多恐惧了。

偶尔我朝下面看了一眼,发现下面居然有一只白骨爪子伸出了泥沼,张牙舞爪地好像要冲上来扯我一样。幸好张怀玉跳过李少强及时拉了我一把,不然我还真的晕乎乎不知所以然就掉下去了。

走了有十几分钟的索道才算到达湖岸安全地带,张怀玉够义气地把我抓起来先扔到了草丛里,转过来再看李少强满脸大汗,猪肝般的脸色,嘴里还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众人走近湖边朝靠山的那边眺去,有四座十多米高的麒麟兽盘坐在地的石像,每只麒麟面目狰狞都昂首仰望北方天际。在那么遥远而贫瘠的古代,柔然人能雕刻出这么大的石像也算是巧夺天工了。

这时,杨思颖在草地边上蹲了下来,把手伸进了冰冷的湖里轻轻地搅动着。水里有很多拇指般大小黑色的圆形幼鱼在她的五指间聚集游动,可她的眼睛仿佛没看见似的、空洞无神。其余的人都平静地呼吸着这里新鲜的空气,在等待杨思颖的思考结束,而我一低头就看见这里的湖水清澈得见底,同样也是深不可测。

就在湖心的位置,我隐隐约约看见了铺满青苔的巨大阴影,借着手电光照我确定那应该是座水下建筑,在艳阳天的情况下人在湖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这里的天气变化有些古怪,明明晌午还没过却阴暗得如傍晚。

我想大家不用我说,也应该都看到了水下那座四四方方又呈锥梯状堆叠的古怪建筑。就这样安静地了没几分钟,天色突然又放晴了,刺眼的阳光落入湖面,水下的建筑反而看不见了。忽然杨思颖大叫了一声,身子站起来就往后仰倒,她的右手食指上赫然多了一条笔筒粗细且长满一口锯齿的黑色怪蛇。

“表姐,你怎么了?”眼看着怪蛇咬开杨思颖的食指,挪动着身躯就往她皮肤里钻,而杨思颖整个人呼吸加重,面如白纸一般,张玥玥当机立断拔出匕首猛地将那条怪蛇挑了出来,扔到了李少强的脚下。

“妈呀!你这是要谋杀啊!”怪蛇一落地竟然没有逃走,嗖嗖地就往李少强靴子上爬,吓得李少强拿起手电筒拼命往自己脚上砸,可我看那黑蛇怎么也砸不烂,没两下就顺着靴子钻进了李少强的裤腿里。“我去你大爷的,什么鬼……”李少强的话戛然而止,他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猛往外翻,甚是吓人。

“别乱动,我来帮你。”老吴的鼻子被李少强扔出的靴子砸中了,他两眼冒金星地走到李少强身边弯下腰,对着李少强的脚板歪着就是一刀。这回可把胖子整惨了,他杀猪般地叫了一声,低头看发现脚背只是多了一条浅浅的血痕,那条黑蛇被老吴拦腰切断,蛇头还在死死地咬住他的脚背不放。

“诺,这是盐。”张怀玉刚从包里找出一瓶蛇药递给张玥玥,又翻出一瓶食盐塞给了李少强。

“几个意思啊,让我往自己伤口上撒盐啊,你咋不给我拿药。”李少强像滩烂泥似的坐在地上,一手抓着那条黑蛇的身子,咬着牙轻轻往外扯,一手抓着我的裤脚哭爹喊娘。

“你咋不领情呢,张哥也是为你好。”我实在看不下去,拔掉瓶塞,把那半斤多盐一股脑全倒在李少强的脚背上了,疼得他一下子给我扯翻在地。不过,上了盐之后那条黑蛇的嘴就渐渐地松开了,半截身子也开始快速地发脓腐烂。

那边,张玥玥给杨思颖清理好了伤口,把药随手砸在了李少强的怀里。两个人都服了蛇药应该就不会出现意外,我放下心来拿着水瓶趴在河边打了点水给胖子清洗伤口。不曾想杨思颖一站起身来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她人此刻也陷入了昏迷状态。

“二叔,这是什么毒物?”张玥玥满脸焦虑地看向谭二叔,再看谭二叔却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你们先别急,容我想想。”谭二叔转脸又看了看老吴,那眼神应该是在问老吴见过这种东西没,老吴摊着双手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

“你不用担心,她应该很快会醒过来。”张怀玉走过去左手竖起三指搭了搭杨思颖的手腕,继而淡淡地对我们说道:“箐鳞蛇鱼,我以前见过。严格来说它不是毒蛇,而是一种喜欢吃腐尸的蛇鱼类两栖动物。不过你们可不要因此而小看这种蛇鱼,幼蛇鱼往往只吃小鱼小虾,本体是不会积蓄剧毒的。而那些成年蛇鱼能长到三四米长,本体常年积蓄了大量的尸毒。一旦被它们咬伤,就很可能感染尸毒。幸好咬伤少尊的是一条小蛇鱼,应该是没有尸毒的。”

“什么叫做应该,你把话说肯定点儿成吗?”老吴也有些急了,估计是被尸毒吓得,他有些恼火地指着张怀玉叫道:“既然没有中毒,那少尊怎么会昏迷不醒?你小子当初进入杨家就来历不明,我家少尊对你可谓是恩重如山,你可不要乱说话害了她。”

“哎哎哎,说什么呢,你胖爷我不就没事嘛,老吴,这节骨眼你可别闹内部矛盾。”李少强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搭着我的肩膀奄奄一息地替张怀玉争辩。

“有你毛事,死胖子信不信你吴爷用刀剁了你,别在那儿瞎吵吵。”老吴蹭地一下就红眼了,指着我和胖子直跺脚。恰在这时,天又一下子完全黑了,那一瞬间我就看不清周围所有人的脸了,只能感觉到胖子那鼻孔里喷出的热气。骤然间湖心下面出现一个耀眼的绿色光点,唰地一下子照亮了大半个湖底,湖水也在这一霎间变得沸腾起来,就在湖边一个个巨大的漩涡猛然翻出,一时间众人将惊得纷纷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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