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柳眉紧蹙的我,冯葛安慰道。“没事,你别担心。”
“如果他有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拒绝和他吃饭的。”明知道不知者无罪,我却还是忍不住责怪自己。
“也许他只想象平常一样吃个饭。”冯葛说。
是啊!而我竟然拒绝和他共餐,在他生日当天。想起过去,自己每一个孤寂的生日,心里有种说不出滋味的凄凉……
“你喜欢何总吧?”冯葛突然朝我吐呐一句。
这……问题太出人意表了,教我又怔又讶得瞪大双眼。但,这问题也太敏感了,我不打算作答。
“可是你看来并不是很了解他。”没等到我的答复,冯葛看着前方,自顾自地说:“何总是个很成熟理智的男人,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拒绝和他吃饭就想不开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我想太多了吗?一股微微的怒意伴随着一丝羞臊涌现心头。我清清喉咙,认真地解释:“我只是觉得有些内疚,一个人过生日很凄凉的……”
察觉到我的不悦,冯葛连忙解释:“张小姐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见到你在自责而已。依我对何总的了解,说不定他早已知道我正准备向他汇报的消息了。”
“你是说他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消息了才忽然联系不到人吗?”
冯葛点头。“何总有个习惯,每次碰到需要冷却的情况,他就会到那里去……”
“你是说你知道他在哪里了?”我问。
他点点头,道:“我也不太确定,我们这就去看看……”
“你们公司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吗?”这问题可能涉及商业机密,极大可能我不会得到答案,但我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是有点棘手。”果然,冯葛回答得既含蓄又简洁,表情也微微起了变化,似乎不愿多说。
我只好转移话题:“你跟在何总身边很久了?”
“有七、八年了。”
“哇!真久。”我不禁惊叹。一个员工愿意跟随着一个老板这么长时间,表示在某种程度上他是个好老板吧?
冯葛把车拐入另一条大道,我随着他拐弯的方向凝望窗外。街道上的人、事与物宛如跑马灯般一晃一晃而过。我不知不觉揣测着何亦宪离开画展后都做了些什么事情,遇见了什么人?心里默默祈望,一定要让他遇到开心的事情。
片刻,冯葛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对我说:“我觉得,何总对你是比较……特别的。”
我微怔,还未来得及消化他话中含意,他又接下去说:“这种情形,我在多年前见过一次。”
不太明白冯葛的意思,我满载眩惑的望着他。
“多年前,何总有个漂亮,又有才华的恋人,可惜何总最后被她甩了……”冯葛淡淡地说。
他,竟然也会被人给甩了?我有点不可置信。“这……还真令人难以相信。”
“是很难令人相信。当初,他们是那么相爱,周遭的人都以为他们会结婚。”
“那为什么会分手呢?”我越发好奇。
“细节我们做下属的也不太清楚。听说好像是出现了第三者。”
“该不会是他到处拈花惹草惹的祸……”想起每次见到他,身边总会出现不同的女人,我主观地道。
“你猜错了,是女生那边出现第三者。那时候的何总对爱情可专情了。你现在看到的他可是和那女生分手后才出现的。自从他们分开后,他对感情似乎再也没认真过了。”
想不到何亦宪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他有如此的变化?
“那……女生很特别吗?”
“知性、漂亮、有才华。”冯葛说。
知性、漂亮、有才华?我试图在脑海中拼出一副图样……
“那时候的他……有很伤心吗?”
“他消失了一阵子,没有人联系到他,更没有人知道他到哪去了。一个星期后他回来,整个人都变了,生活好像就只是工作。”
现在的他是如此自信又自若,且身边总有不同的女人围绕着,我实在无法和冯葛口中那深情的他产生联想。
“不过,何总确实是很有才干,眼光准确独到不说,做事快,狠,准。今天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双手打拼出来的。”
“冯特助,他用了不少钱收买了你吧?让你这样称赞他?”我开玩笑。
冯葛沉思了会,认真道:“不瞒你说,何总是我学长。有段时期,他给了我不少帮助。”
“所以你就决定终身为他效劳了?”
“如果你对他了解多一点,或者你有见过他工作的样子,你就会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愿意为他工作了。”冯葛表情坚决地说:“他是个有能力的老板。”
我但笑不语。
“你知道为什么何总从来不愿意接受媒体的采访吗?”冯葛反问。
“因为他处事作风一向甚为低调。”我说。
“你说对了一半。当年的金融风暴让何总的身家一下子翻了好几倍,媒体对他突然关注起来。但,这违反了他一向低调的作风和原则。特别是那段时间,在许多人饱受金融风暴的牵连下,他觉得如果自己接受采访,分享媒体眼中那所谓因为与“受害人”背道而驰所创立的对冲基金的“致富之道”,对那些“灾民”来说,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霎时间,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不愿接受采访的原因。难怪在高尔夫俱乐部,我提及次贷风暴和对冲基金时,他脸色毫无波动,完全见不到一丝被赞赏的喜悦;难怪他会以极具技巧性的方式告诉自己说他觉得《LivChic》是时尚杂志,所以,他不想谈论公事。
心中对他的好感,情不自禁又升高了。和冯葛这一番谈话让我了解了不一样的何亦宪,一个至情至性的何亦宪。
“冯特助,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我看着冯葛,忽然好奇地问。
“因为,我看得出何总对你很不一样。”他说得很坦然。
“哈哈!别告诉我,我长得和他之前喜欢的女人很像,或是有点像。”我打趣道。
冯葛听了,扑通一声的笑开。“哈哈,你和她?不像,一点都不像!而且还差多呢,一个地,一个天。”
被冯葛这么一说,我顿时语塞。虽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虽然知道比自己漂亮的大有人在,但还是难免有点小受伤。他竟然用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异来形容……
“张小姐,我们到了。”冯葛的声音把我郁闷的心绪打断。
抬眼一看,竟是城中著名的高级健身会所。透过车窗仰望二楼,落地窗后是一排正在跑步机上锻练的男男女女。
“你刚刚指的地方就是这儿?”
冯葛点头,把车停泊在会所外。
跟随冯葛踏入会所,却见许多正准备离开的人。瞥了手上的表,发现原来已经快九点了。
经过柜台,服务生正对一位客人礼貌说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快打烊了,您先把这些资料带回去好好研究,明天再来办入会手续,好吗?”
“何总不会在里面吧!人家都快打烊了。”我同身边的冯葛说。
“何总是这里的特别会员。”冯葛简单回应。
“冯特助您好。”一位身穿着制服的男人不知从哪冒出来,笑着对冯葛问好,同时亦朝我礼貌点头。
“何总在里面吧?”冯葛朝他问。
“嗯,何总来了好几个小时了。”此人点点头。我看见他口袋上别着经理二字的名牌。
冯葛领着我经过几间大大小小的健身房、舞蹈室、游泳池,再走到户外,最后,我们才在一间独立室内球场停下脚步。我目光顿时被那让我牵挂了整个下午的健硕身影给吸引。
隔着一大片落地玻璃,看着在另一端的他,正迅速有节奏的移动脚步,并非常技巧性地猛力挥着球拍。一颗黑色小球在他重复用力地挥打下呈现出不规则的发射方向,时而从墙上回弹;时而反弹到侧墙,又或者先到侧墙、后墙后再反弹到前墙。
汗珠一颗颗从他身上渗透而出,犹如被雨淋透般,将他白色运动衫汗湿了一大片。
没错,他是在打壁球。对着墙壁,一个人在击球。
壁球场外有张长凳,是为下一组等候入场打球的人而准备的。冯葛与我在长凳上坐下,安静等待里头正和墙壁作战的他。
看着他全神贯注,对着墙壁猛力回击的模样好像跟球有股深仇大恨般………瞬间,一股疼惜感涌上我心头,今天是他生日,他却一个人在这里打着寂寞的壁球……
坐了约半小时,打的非常投入的他,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他常来这里打球吗?”
“心情不好的时候。”
我低头不语,内疚感再一次浮现。
“看他打球的模样,今天公司发生的事情他应该知道了……”冯葛推测道。
突然“啪”一声!我和冯葛不约而同往声音方向望去,只见那被何亦宪丢在地上的球拍,像条垂死的鱼般可怜地平躺在地。何亦宪走到角落,俯身从地上的运动包里取出毛巾,擦了擦漂浮在脸上的汗水,再拎起包包旁一瓶矿泉水往自己口里灌。
我跟随冯葛站了起来,朝他走去。推开玻璃门,他看见我的那一霎那,眼神闪过一丝微讶。但只是一秒,他即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对冯葛交代:“你联络吴律师和张律师,明天一早到公司开会。另外,尽可能收集所有相关数据,明天会议前放到我桌上。”
看着他冷静沉着吩咐冯葛办事,想来已经知道冯葛所谓的突发状况了。
冯葛离开后,就剩下站在那里的自己。一想到下午画展的事,我像犯了错等待受罚的小孩,不敢直视眼前的他。
他在长凳上坐下,眼睛瞥向长凳剩余的空间,对伫立在那的我说:“坐吧!”
乖乖地坐下后,才发现模拟了无数次的开场白,在这一刻突然烟消云散。重新盘算着该如何开口之际,他低沉嗓音温和地问:“吃了没?”
“咕噜咕噜……”肚子经已迫不及待替我回答了。我有些窘迫,若无其事地低头望着地板。
他还是听见了吧!看着我说:“你先到大厅等我,我去洗个澡,五分钟后见。”
服务生把我领我到大厅,我才察觉健身中心的灯火已经熄灭了一大半。但,眼前这几位服务生似乎没有赶人的意思。我随口问了给我端茶的服务生:“你们一般什么时间打烊?”
“九点。”她说。
我低头瞟了手腕上的表,快十点半了。
“何总是我们的特别会员。”服务生似乎看透我的思绪,主动解释。
“特别会员?”
“嗯,刚刚那间是何总的专属壁球场。”
“专属壁球场?”
“是的,何总常年包租了那间壁球场。不论什么时候,何总要想打球,想打多久都没问题。”
“哦……我明白了……”有钱人生气或情绪不好想发泄时,果然可以比较帅点!
“什么事情明白了?”他低沉嗓音响起,一脸饶有兴趣的走来。
我从沙发站起身,随口笑着回应:“没什么,只是在感悟有钱真好!”
他定定凝视我,轻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满身铜臭味?”
被他突来的凝重吓着了,我微怔,后笑着调侃道:“你果然是在国外待久了,中文都忘了,满身铜臭味一般是用来讥讽那些有钱却品行不端的人,比如唯利是图,贿赂公行,败坏风气等。像你这种顶多只叫……奢侈。”
他轻笑,说:“走吧!医肚子去。”
“等一下,你的衬衫……”他身上衬衫似乎有点不对劲,我轻缓地说。
“嗯?”他扬着浓眉,似乎很期待我说下去。
我指着他衬衫不见钮扣的针线痕迹说:“这里少了一个钮扣。”
他眉头抑得更高,凝视我问:“你发现了?”
“是啊!我发现了。你这里有多备几件衣服吗?要不你先去换一件吧!”我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
语毕,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又是那莫名探究的眼神。随后,他轻摇下头,有点自嘲地笑说:“这样可以,不碍事。”顿一顿,他意味深长地说:“这钮扣好久以前掉了,希望哪天捡到的人可以把它还给我。”
“哈!这机率比中彩票还低吧!你干脆买新的算了,你又不是没钱。”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却丝毫不在意把衣服穿在身上,想必是一件他很喜欢的衣服吧?
听我这么一说,他只笑不语。
难道,是他那位前女友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