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响起,一个身影从高空瞬落下来,如同一块毫无生命气息冰冷砸向地面的陨石。
01
几个星期后,私家医院里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倒映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成允站在病床边俯身将夏尼曼手边的被角整好,心疼地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沉睡的她。
病房里的窗户半开着,有清凉的风吹进来,成允起身去关窗,再转过身时,病床上的夏尼曼忽然呼吸加速霍地醒了过来。
她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成允几步上前一把将受惊的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舒缓紧张的情绪。
“做噩梦了?”他在她耳边温柔地询问,说着将她零散的发别到耳后,在她脸颊上印上一个吻。
“嗯……”因为刚刚醒来,夏尼曼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哑,她抬眼对上成允的视线,睫毛微微颤动。
“我在这里。”他的吻再次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出言轻声安慰:“别怕。”
夏尼曼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情绪渐渐平静。
忽然,病房的门毫无征兆地被人推开,紧接着,他们十指紧扣的画面就这样不加掩饰的落进了羽斯瑶的眼里。
夏尼曼一惊,有些仓皇地离开他的怀抱。
“我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么?”羽斯瑶抱着一束花斜靠在门边,撇了撇嘴,“不过,我好像来的有点不是时候。”
“我们……”夏尼曼看着还站在门边的羽斯瑶,有些不知所措。
羽斯瑶站直身子慢慢走进病房,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
夏尼曼抿了抿嘴,看向成允,“我有点饿了,你去帮我买点牛奶好吗?”
成允并不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加重了几分力气,像是在给她勇气。
成允起身拉开门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夏尼曼和羽斯瑶两人,羽斯瑶慢慢走到病床前坐下,夏尼曼看着她的双眼,她知道有些事情是时候说清楚了。
“斯瑶,有些话,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夏尼曼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其实我一开始去天台,是因为接到了一个神秘女生的电话,她拿我深藏的那个血色秘密恐吓我要我接近你,我不得不按她吩咐的做。但是后来,你教我变得勇敢,你为了牺牲了太多……我对你的友情没有一分是假的,不管你原不原谅我,你都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夏尼曼说着,低垂下眼睛。
羽斯瑶嘴角勾出一个笑容,双手握住夏尼曼相绞的指尖,“你也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夏尼曼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中全是不加掩饰的真诚。终于,她如释重负地露出清澈的笑容,眼中氤氲的雾气让双眸的视线一下朦胧。
“还有成允……”夏尼曼湿热的眼眸里歉意太多,“我……”
“没事,不用解释了,在仓库里生死一线的瞬间,我就已经看出来了你们是彼此深爱对方的。他是你的,我把他还给你。”羽斯瑶懒懒地耸了耸肩,调侃着看她,“我们的那事早就过去了,是我‘强占’了他那么久,你不用觉得抱歉。”
羽斯瑶说着,将带来的那束淡紫色的花束递给她。
夏尼曼看了看她手中的花束,又抬眼看她,有些哽咽地开口:“斯瑶……”
“什么都不用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羽斯瑶开口止住她要说的话,“我只知道,如果你没把我当做真正的朋友,在仓库的时候你怎么可能宁愿自己身陷危险也不愿伤害我。”
夏尼曼双手接过花束,微微低头闻了闻怀中的花,一丝碎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谢谢你,花很香。”
“这爱丽丝是我最爱的花,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
羽斯瑶伸手将她垂散在肩头的发拨到而后,微笑着继续说:“它代表勇敢和友情,它的花语是——你的友情对我很重要。”
夏尼曼睫毛颤颤地抖动,双眼盈动地看着她,将手中的花束拥紧到怀里。
“这个也给你,作为我们友情的见证。”羽斯瑶说着伸手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白色礼盒,拉过夏尼曼的手放到自己手心,“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项链,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我最好的朋友。”
夏尼曼看着手心里的礼盒,指尖小心翼翼地触上缎质的盒面将礼盒打开。
礼盒里,黑色的衬布上平放着一条精致的银色细链,链上悬着一个圆形的紫水晶,简单大气的弧线一下便可将人的目光聚集起来。
紫色,优雅而高贵的颜色。
紫色,也是神秘而魅惑的颜色。
“这是我们友情的纪念物,独属于我和你的。”说着,羽斯瑶拉开外套的衣领露出同样的一条紫水晶项链。
感动来得太快,夏尼曼感到心里一股温热的暖流涌出,将多日来的阴霾一冲而散。她抬眼看着身前的羽斯瑶,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
“以后要一直戴着,不可以取下来哦。”羽斯瑶取下礼盒里的项链靠近到她身边,打开项链搭扣为她戴上。
淡紫色的水晶静静悬在夏尼曼白皙的脖颈上,高贵灵动,将夏尼曼整个人衬托得似乎也更加仙气起来。
“快点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去学校,一起走完我们的青春。”羽斯瑶说完,冲夏尼曼露出一个鼓励而烂漫的笑容。
夏尼曼抬手抚上水晶吊坠,重重地点头。
又过了几天,夏尼曼的伤也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想到今天可以出院,她一大早就起来了。站在窗边远眺着风景,悠悠的凉风吹进来,清晨清新的空气让她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身体才刚好,该少吹点冷风。”夏怡青推开病房的门进来叮嘱着她。
“妈,没事,我已经好了。”夏尼曼缓缓转过身恬静的一笑,一身浅灰的校服制服外披一件米色的毛衣,灵透白皙的肌肤,柔顺地刘海下那双黑邃净透的眸,一切都如之前那样。
“很久没去学校,今天终于要回去上课了。”
“那也要小心点才好,你的腿……”夏怡青担心她难过,又马上转移开话题,“妈帮你把书包带过来了,你的新手机都在里面,号码还是之前那个。”
“我的腿没事,别担心,不信你看。”夏尼曼说着朝着夏怡青走了几步,虽然没有以前来的灵活但也还算正常,不仔细看看不出曾经受过伤。
“没事就好。”夏怡青走到夏尼曼身边细细地理了理她的裙摆。
“嗯,放心吧,妈。”夏尼曼轻点头。
谈话间,病房的门被推开,羽斯瑶和成允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和夏怡青打招呼。
“那我就直接去办出院手续了,你和他们一起去学校,有个照应我也就放心了。”夏怡情看到他们进来,又仔细地交代了几句才终于放心地走出去。
“走吧。”羽斯瑶走到她身边侧头对她微笑。
夏尼曼点了点头挽着羽斯瑶的胳膊出了病房,成允则拎着书包跟在他们身后。明亮的医院大厅里,三个身影逆着光朝玻璃门边走去。
玻璃门自动划开,阳光照在夏尼曼清亮的眸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透出一股生动。
他随着她迈下台阶,打开车门,让她坐到副驾驶座上,羽斯瑶拉开后车门也坐进车内。
上车,发动。
黑色宾利一个转弯驶出医院大门,夏尼曼靠着窗看流动的风景,她许久没有出来走动,外面的一切看起来都透着一份新鲜感。
羽斯瑶半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翻看日系杂志。
成允靠坐在椅背上熟练地控制方向盘,等绿灯跳转时会理她额前的刘海,羽斯瑶侧过头时恰好看见这一幕,托着下巴,玩味地一笑。
“吱……”忽然不知谁的手机振动。
夏尼曼猛然地将视线收回转过头望向一旁的成允,羽斯瑶的笑容嘎止,手上翻书的动作也停住,车厢里顿时出奇的安静,那振动的声音也由此更加明显起来。
成允不紧不慢地摸出手机,放到耳边听完,“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手机被重新放进口袋里。
“是谁?”想起之前的事情夏尼曼仍然心有余悸。
“一个朋友。”成允语气轻松,温热的手覆上夏尼曼的手,默默安抚着她。
夏尼曼点头,呵出一口茫白的热气。
他坐正身体继续专心开车,车窗上映出他的脸庞,嘴角的弧度敛起,眼神看上去有些复杂。
车一路舒畅驶到浦拓高中,此刻正是上学的高峰时期,透过车窗往外看,梧桐落尽的大道上一群群身穿制服的学生朝学校走去。
夏尼曼收回视线,手不自然地捏着裙角,眉微微皱着。学校于她来说似乎就像是充满噩梦的深渊,总让她有一种难以喘息的感觉,仿佛只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跌个粉身碎骨。
车停住,抬眼看了下看不远处的教学楼,夏尼曼的神情越发不自然,紧绷着脸不敢抬头。
羽斯瑶推开车门下车,成允也从车上下来,他站挺身板后看见还在车里发愣的夏尼曼,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别怕,有我。”他走上前弯腰将她的手握住,那温暖的手心传出一股力量。
夏尼曼抬头对上他的眼,他深邃无边的眸子里带着坚定地光芒,夏尼曼在他的牵引下慢慢从车上下来,羽斯瑶回头对她示意一个微笑后率先迈开步走在前面。
成允和夏尼曼并肩走在身后,他的脚步是轻而缓的,跟随着她的步伐,十指一直紧扣着并不放开。
校园大道上,学生们一路投来诧异的目光,议论声隐隐传来。夏尼曼垂下眼帘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是脚上的迈出的步伐却没有了刚才的坚定,有一种飘浮不安的感觉。
成允低眉看她有些紊乱的步伐,一言不发径直将她抱起。
夏尼曼一怔,纤长的睫毛颤动,吃惊地看他。
周围的同学看到这样的举动,惊起一阵骚动,八卦的风浪很快被掀了起来。
羽斯瑶闻声转过头,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但是接着很快又恢复平静继续向前走。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夏尼曼在他的怀里挣扎。
他并不理会,相反将她抱得更紧,旁若无人的踏着台阶上到二楼。
二楼的栏杆边,原本围在一起闲聊八卦的几个女生看见这一幕,集体惊讶地呆住,视线紧紧地跟随着,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
“怎么回事啊?”女生拉了拉身边游子宣的衣角,“我看错了么?他抱的是……夏尼曼!”
游子宣愣愣地看着,也有些茫然。
一直到了教室门口,他还是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而是抱着她径直到了座位,这才将她放下来。
“中午一起午餐。”他轻拍双手,嘴角带笑,温柔的看着她。
“嗯。”夏尼曼低着头不敢看他,嘴角有些不自然。
教室门口已经围了很多学生,有的是本来在走廊上的,有的是尾随着一路围观过来的,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打破了校园清晨的宁静。
“很好看吗?”羽斯瑶一边漫不经心的戴上耳机一边瞥向门口,那眼神带着令人生畏的冷酷。
迭起的议论声静了不少,但随着成允走出教室时又响了起来。
“早上大好的时间都不用早自习啊,全部可以考满分了吗?”一个胖胖的女老师穿过围挤着的人群,大声训斥起来。
门口的学生一哄而散,走廊上终于恢复了宁静。
夏尼曼轻叹出一口气,刘海垂落下来遮住眼睛,看不太清脸上的情绪。
“你应该勇敢。”羽斯瑶拍了拍她的肩,“既然在一起了,就光明正大的,别人的看法根本不重要。”
“可是……你不是别人。”夏尼曼望着她的双眼,有些吞吐。
“我?”她耸肩一笑,嘴角深勾起,“我承认我的确挺喜欢他的,但是我更清楚他有多喜欢你。”
“纠缠和挽留不是我的风格。”她继续说,“更何况,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幸福,一直幸福。”
“可是……”夏尼曼的心口仍然有些纠缠。
“没有什么可是的。”羽斯瑶绽出笑容打断她的话,“既然彼此喜欢那就要勇敢地在一起,想爱就去爱对不对?”
“想爱就爱。”夏尼曼重复着她的话,嘴角盛放出笑容,日光中那笑容被镀上迷人的浅金色,如纯净的栀子。
02
幽闭的小旅馆里,房间里昏暗的灯光投落在地上的玻璃酒瓶上,折射出暗绿的光线,空气里呛人的烟味弥漫着。
乐心桐颓然地坐在床头,手里夹着快燃尽的香烟,黑色的大波浪凌乱地披散着,眼瞳里看不见光,满是彻底的绝望。
烟头燃尽烫到手指,乐心桐一惊扔掉烟头,拿起床边的啤酒,大灌一口,踉跄地站起身赤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接着抬手又灌了一口酒,笑声越发大了起来。
仰起头,她将酒瓶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再低下头时,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抱着肩颓然地坐在地板上,看着一地的空酒瓶,却没有半点醉意,意识似乎也越来越清醒,那些痛苦的画面不停地冲击着她,那是一种锥心的痛。
五年前的那天,本是她的生日,可那天发生的事却在她的心上刻下了一辈子难忘的烙印。
那天放学回家的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和妹妹被一群黑衣人挟持上了车,车飞驰过街头,她奋力踩着脚踏车追了上去,可是车速那么快,很快就要消失在她视线里。
她发了疯似地哭喊着丢掉自行车冲到路中间拦住过往的车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追上去,她要救她们……
但当她拼命赶到仓库时,却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妈妈闭眼,什么也做不了。
她恨,恨那个杀人的恶魔,恨无知的妹妹,更恨自己,恨这个弱小的自己。
她发誓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她要报仇!
就在那一年,她去了LA最严格的军校,在那里接受魔鬼式的训练,连男人都无法忍受的苦她都顽强地挺过去,支撑着她的就是复仇的心!
而这一切,她精心计划的这一切,却还是失败了。就在几周前,她不仅没能报仇,还失去了另一个亲人。
那一夜,车咆哮般驶上公路,她满身鲜血带着乐韵妮赶到医院的时候,乐韵妮的身体已经完全的冰冷。
“对不起,她已经死了。”医生叹气,“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已经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了。倒是你手臂上的伤口要马上处理下。”
“救她!她不会有事的!”她一把扯过医生的衣领,不顾一切的嘶吼:“她没死!我要她活!”
“抱歉,人死不能复生。”这样的情况医生见多了,他微微皱眉,“请节哀。”
“不会的!”
“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她只是失血过多,我是她姐姐,我可以输给她的!你救她!”
“你快救她啊!”
走廊里的灯光明亮刺眼,乐心桐撕心裂肺的喊声在廊道里回荡,医生洁白的衣领上被沾上斑斑血迹,乐心桐紧紧拽着不放手。伤口一阵剧痛涌上来,她终于也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她看见的是乐父倚在她病床边倦累睡着的神态,额上的白发明显了几分,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一夜之间他老了。
她绝望,她懊悔,可换不回一切,她无脸再面对自己的父亲,于是在柔暗的月光中,披上外套打开房门,黯然地离开医院。
回忆在脑海中打转,乐心桐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了,她狠狠将酒瓶砸向墙面,玻璃瓶应声落地,支离破碎散了一地,和她的心一样。
“乐韵妮,你不要以为你装死我就可以原谅你!你给我回来!”
昏昏的灯光,在她的眼里恍惚起来。
“乐韵妮……”她仰头紧闭着双眼,头部的晕眩、伤口的隐痛加上心里无法言说的痛楚糅合在一起猛烈的袭击着她,仿佛睁开眼就会看见那张苍白冰冷的脸庞,可是那张脸对主人再也不会对她叛逆的说话,永远都不会了。
“我……失败了……呵呵……”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无助的躺倒,眼泪终于落下,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叮铃铃……”
分不清是酒精带来的幻觉还是现实,迷糊中有手机铃声响起。
她并没动,只是躺在地上静静的睁眼看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铃声还是没有停。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手机,慢慢起身爬到床边拿起电话,看也没看就接通,接着转身背靠着床沿坐着。
“就这样放弃了吗?”那一头,神秘女生的声音她认得出。
“我不会再参与你的计划了!”她猛地提高分贝坐直身子,由于动作太大,脚撞到地上的酒瓶,发生叮叮当当的玻璃碰撞声,“就因为我们愚蠢的计划我妹妹死了,和当年我妈一样死在那里!”
“就是不能让你妹妹白白的死,你才应该继续和我合作下去。”那头魅惑的女音哑声说,“乐心桐想想你这十几年都是为了抱这个仇,真的就那么甘心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