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天女散花
绝望可不止小道士一人,那些眼睁睁看着如同子弹一般射过来的水鳞片的人,想象着水鳞片穿透自己的脑壳而造成脑洞大开的绝对惨状,那一丝的绝望便可以将整个人连人带心重重包裹,不留一缕呼吸的余地。这种绝望的力量,唯一能让人作出的动作,就是双脚发软打颤,然后双膝扑通跪地,用浑浊而恐惧的双眼目睹无数的凶器穿透自己脑壳时的精彩一瞬,并Save进短暂人生最后时刻的记忆里。
妈妈虽然舍不得池中飞舞的另外三个小孩,但是,死亡的蓝色火焰即将漫山遍野而来,她也不得不做出舍弃的觉悟,做出一个身为母亲的女人应该选择的道路。
她一把抓住大贵,将他翻倒在地上,然后一个箭步扑到他的身上,将他小小的身躯密密地覆在自己身下,紧闭着双眼,颤抖着等待着勾魂使者的最后到来。
而那个死仆街、搅屎棍一般的健美男,见到眼前飞旋的水鳞片,想起了小区里草坪上飞速旋转作业的除草机。眼下,万千台高速转动的除草机正在同时作业,即将刈(音艺,割草、割谷)除掉眼前因无天敌而疯长的杂草,将这些在草坪上称王称霸不可一世的茅草杆子一刀两断。
而他自己,正是这些即将因愤怒而被铲除的众多茅草中的一根。
此时的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与自信。心腔里原本健硕热情的心脏开始变得冰凉慌乱,身上原本鼓涨强壮的肌肉也开始变得酸胀痉挛,对死亡的预警与惊恐已经满布全身,让他彻底地见识了人类其实真的很渺小,让他开始对自己嫉妒、冒失和自大追悔莫及。
死则死已,还搭上这么多无辜孩子及路人。
罪无可恕!
他似乎突然想通了一切,默默地闭上眼睛,合十颂念“南无阿弥陀佛”!
死亡来临前的最后忏悔。
无数的水鳞片旋起嗡嗡的苍蝇一般的扇翅声,从而汇聚成一曲嘈杂而令人厌烦的安魂曲,闪着水晶般的亮光,朝着一个个呆若木鸡的肉靶子呼啸而来。
……
就在小道士一条腿已经踏上不归路的时候,一瞬间,他听到有人大喊一声“进来”!接着只听得耳边梵音阵阵,眼前强光一闪,随后,身子徒然一轻,象儿时从树下摔落时一刹那间失去了树枝支撑从而失重一样,接着,又在重力的拉扯之下,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到了池中,任自己壮实的躯体溅起了层层水花,任池水浸润了自己干燥的衣衫。
耳边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如同在锅里下饺子。
以及一声凄惨的“哥哥”!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双手下意识慌乱地在池水中飞快地舞动,这种即使是随意的、毫无章法的舞动,也能让他的身体在水中保持很好的飘浮。意识到自己坠到了一米二深的泳池中之后,他才镇定自若地停止了手上的飞舞,索性站定在池底,四处张望着。
泳池中还手忙脚乱地舞动着大吉大利大富等大小盆友和健美仆街男,一边惊慌地品尝着池水,一边张皇地厉声求救。而池外一部分本在迎接死亡的人,包括扭作一团的妈妈和大贵,也都安然无恙,在一声声的惊呼过后,又纷纷手忙脚乱地跳下池中去抢救小孩。
妖怪呢?
他环顾四周,惊诧莫名。冰晶美人鱼就象一个不过是用来吓人并且已经轰然破碎的幻影,一瞬间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迹无痕。
他楞怔片刻,扭头望向泳池前方的两位酷哥暖男,看着酷哥手中如临大敌地托着一只古朴老旧还有些湿答答的长方礼盒,似曾相识,若有所思,又无比好奇,无比期待。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池岸,来到二人身边,看着那只古旧礼盒,中间还贴有一张画着朱红色篆文和符咒的黄色封条。
他发誓,他一定是见过这个玩意儿的。但是,什么时候,在哪儿看见的,他却一星半点儿都想不起来。
……
我见小道士脸上满是疑问,又满是迷惑,就问道,道长,啊不,道兄,这东西是你的?
小道士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绕着方盒看了几圈,反问我说,妖怪是你收的?就在这个盒子里吗?
我十分迷惘和惊讶,打了个寒颤,张大着嘴巴,颤抖着说,啊!真的是妖怪啊!对呀,对呀!她就在盒子里!
小道士一听,也来了劲,满脸兴奋唾沫横飞地一边比划一边说,当然是真的妖怪!那个爪子啊,象水一样,用剑怎么砍怎么剁也剁不断,却能一下伸长了抓住你,还勒得你喘不过气,不是妖怪是什么?你知道刚才有多玄吗!要是那么多的水鳞片象蝗群一样飞过来,我们在场的这些人哪里还有命在!全部都会被锯成马蜂窝,你知道吗!
想了想确实也挺后怕,我吓得喃喃自语说,我的娘呢,呃的神呢!你说这世间哪里会有妖怪?我现在是在地球上吗?怎么昏了一把,醒来就看到了妖怪!我真的不是来到了魔界?
小道士连连摇头,圆圆的脸上,肥肉乱甩,眼睛瞪得大大的,拍着胸脯说,不是魔界啊!你看!你看!我是人呢!我师傅说,看自己在不在人世,揪一下自己的肉看疼不疼就知道了!你试试,快试试!
我真的重重揪了一把大腿根子,好疼!
小道士看着我呲牙咧嘴,高兴地说,是吧!我说是在人间吧!别担心啊!啊,对了,你这盒子我好眼熟,好象在哪儿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还有,这个封印我倒是见过,师傅曾经用过和这个差不多的,形制和颜色也差不多,连字体笔迹也很接近。这么说吧,这个东西真的很象咱们门派之物。
天阔走上前,莞尔一笑,好奇地问,门派?什么门派?
小道士神性地说,茅宗派。
天阔微笑着摇摇头说,没听过。我只听过茅山派,香港电影《僵尸道长》里林正英演的就是个茅山道士。
小道士伸手出来,一把抓过那只方盒,轻轻揭起封贴,将方盒递回我手里,展平封贴,指着上面的几个篆书红字说,你们看,这是“茅宗派”三字。这几个,是“天师镇鬼符”,那几个,是“平安大吉符”,也就是说,这张封贴,是这两张符合二为一而成,既镇鬼妖,又保平安。
小道士话音刚落,只听到方盒中一个女孩忽然傲骄地骂了起来,臭道士!酸道士!你给我闭嘴!你才是妖怪呢!我是你姑奶奶!好哥哥!帅哥哥!你快放我出来嘛!我求求你了!这里面也太黑了!哪有咱们水晶宫亮堂!人家躲了八年硬是没躲掉,也不知道你究竟使的什么法术,竟然还是被封进了这个黑屋子里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逍遥了一两天,又被你抓了回来!好嘛!你放了我嘛!我求求你了!
我虽然没听懂她说的些什么,但却一脸得意,乐呵呵地说,你喊我什么啊?哥哥好喜欢听呢,快,快,再多叫几次!
哥不能放过一切被赞美的机会。赞美,赞美,有人赞,心里才美。
“妹妹”满是期待地问,我喊几次你能放我吗?
我眼睛骨碌乱转,半是真诚半是调戏地答道,你一喊我就心情好,我心情一好,没准就把你给放了呗!
见方盒的盖子不停地在晃动,小道士和天阔吓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连忙冲我直摆手。
“妹妹”死马当活马医,感情丰富无比殷切地喊到,好哥哥!帅哥哥!好哥哥!帅哥哥!
那声音娇滴滴令人心里直痒痒,完全不象刚才那个差点要了全部人性命的大魔头。
还没等哥发话,恐慌不已的小道士一把抢过方盒,三下五除二就把封印又重新贴回到了方盒上,生怕我会受了诱惑放她出来似的。
这封贴好奇怪,象有粘性,又似没有。撕的时候,轻轻一扯就能揭下,决不拖泥带水;贴的时候,随意一裹又能粘得回去,而且还自动方方正正整整齐齐。
封印一经贴紧,动静、声音立刻全无,就象某些瘾君子们随手不离的“联邦止咳露”一般疗效神奇。
(喷子兄又跳了出来)
止瘾,啊不,止咳就是这么任性!不信,你也可以喝一口,保证立刻神清气爽!复方磷酸******口服液,让您不再为咳嗽烦恼!止咳虽好,可不要贪杯哟!
(去你麻辣个逼!我一脚把他踢下了台)
哥在这里声泪俱下地诚挚建议:不光已知的各种毒品,一切医疗效果明显,见效快,恢复快的针剂、药剂、药膏、药片,都有严重依赖性、成瘾性,且大多会产生肌体耐药性,让你为之痴迷,为之疯狂,为之倾家荡产,为之家破人亡!为了身体健康,为了多活几年,为了亲爱的妻儿老小,请千万珍爱生命,远离点滴(吊针)、远离抗生素、远离各种名目繁多的成瘾性止咳露、镇静剂、安定片等类“软性毒品”!!!
我也是个好奇心浓重的人,见小道士玩封印过瘾,也不禁玩心大发,也一把抢过方盒,揭开封贴,想再听听“妹子”的声音。
可是,半天没见声,我又忍不住说,妹子,你说话呀!
“妹子”半天幽幽地说了句,哥,八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样冷血!
这话说得那般的刺耳。冷血就冷血,竟然还有个“还是”!
八年前的哥又究竟是如何的冷血了?如何的让这个“妹子”心寒到如此地步?
我不由楞住了,两眼发直,痴痴地站着一言不发。
天阔跑到后面拉起了从花坛后跳出来的漂亮老婆,两人正在耳语。一扭头见我状态不佳,赶紧过来拍了拍我的后背,又一把抢过方盒和封贴,也不管“干妹子”还要说些什么,直接贴上了封印了事,才重新交回到我的手里。接着对小道士说,这位茅山道爷,咱们也算安危与共的同伴,不如一起上去喝两杯,我们也可以向你多多讨教讨教!
小道士一脸固执地说,是茅宗派!
天阔扑哧一笑,指了指右手的那栋楼说,好吧,这位茅宗道爷,咱们走吧,C栋,这边走。
小道士爽朗一笑,好哇,好哇!三位走先!
我和天阔也不和他多礼,一人拉起他的一只手,扯了便走。
四人手拉着手,说说笑笑,往C栋大厅而去,抛下身后一堆大呼小叫哭爹喊娘的人儿。
这时,四人身后突然闪出一个劲装结束背着一个长包裹的黑衣人,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不停翻动。然后,双手四处挥动,紧接着,火花四射,金光乱闪,半空中一下子显现出了许多闪着金芒的奇异符号,将本已十分明亮的空中花园映照得如同白昼。
亮光之下,有人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家伙,纷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黑衣人丝毫不予理会,双手交叉于胸前,尽量压低声音地暴喝一声,猛然向左右两个方向使尽全力挥出双手,一瞬间,那些摇曳的金光象一枚枚精确的跟踪导弹,各自找寻着各自的目标,天女散花般飞快地射入泳池、花园之上的数十个成人、少年、小孩身上,以及四周高楼的各个房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