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八年一月三十号,农历小年。烟台,大雪转中雪。零下八到十一度。
狂吃狂吃狂吃~嘶“终点站烟台车站到了......”一片烂白的天加上肆意的风,伴随着到站提醒声的我从迷糊中醒来。“终于到了么。”我轻轻抬起湿哒哒有点麻木的右胳膊,透过挂满水珠的玻璃愣愣得看着零星飘落进站台的雪花。
“哈。”一片雾气化成一片氤氲。车厢里闷热到快三十度,刚到连接口不禁一个战栗。拿起我的娃嘿嘿矿泉水,跟随者大大小小箱子的我下意识的抬起有点酸的脖子转了转。
我认识这儿,我一定来过很多次。甚至。我认识这里的风、雪和站台,连这里的话我也能听明白。但是!我是谁?我是哪里人?我家在哪里?我今年几岁?没有实名制的车票简简单单的写着佳木斯-烟台。我从佳木斯来这里干嘛?我是烟台人?
我应该去哪?莫名的,我有一种惶恐。是基于未知和迷茫的惶恐。漫天飞舞的雪花对而言我并不美丽,大片大片的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风吹的骨头缝都跟长了跟钉子似得。跺了跺脚,露出踢不烂的经典标志,心里又是一阵无奈跟委屈。
不,我应该不是烟台人,我能听懂但是我不会说烟台话,我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五,轻微近视,北方人或者说应该就是山东人,家境应该还可以。我失忆了,准确的说是对于自身的记忆的缺失。我应该是学机械的,我对火车的构造有一点印象,而且对货车刹车的进气声很敏感,对!火车是气刹,通过进气来使刹车片工作。没错了,我首先不是铁路上的,我没有对火车厢火车指挥的一点印象。我应该就是学的机械或者工科类的,我是在这里工作的还是上的学?我仅存的一点记忆就是我在上车之前迷迷糊糊,像是喝多了,又像是打了麻药或者是吸毒?老大是谁,我为什么会想着去找老大,我又是谁?他是我大哥还是什么。为什么我会对警察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我是犯人还是小偷还是有什么犯罪行为?为什么我会看到警察就想着躲开。又是三百个问号。玛德,想想就脑仁疼。
唉,想不起来就去找找线索。
不是每个地方都可以叫做雪窝子,雪花扑簌簌遮住了亮堂堂的天空,伴着火车轰隆隆声响的是热闹人群的嬉戏,年味儿浓郁的想让人哭。被热闹融化的雪花化成闪闪的水珠顺着发尖滴下来,掉在眼镜上,映得世界更加多彩,我的心情却更加不美丽。看过了几个站牌,我心中对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大体有了点印象。
“师傅,去工商学院。”我看着出租车师傅泛白的胡子,轻声说了一句。或许,我爸也是这个岁数了,或许,他们也着急了吧。
“好嘞。听口音不像是烟台人啊,不回家过年么?”
“呒,恩。有点事。”“你听我像哪里人啊老师。”
“有点像潍坊那边的,哈哈。我有个姐姐就是在那边。”
“恩......”我随口应了一句,看着窗外的海,脑袋一片空白。许是司机觉得我兴致不高,骨节突出的右手轻轻捏了捏脖子,然后扭大了FM的音量。
“小袁啊,你怎么回来了。”校门口扫雪的大叔看见我不知道是惊是喜还是尴尬,雪一片片掉在他的身上后背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佝偻。
“这不是快过年了么,来看看您。”我随口应付着,心里却又高兴又是害怕,这个大叔的话怎么想都让人有点怪。摸不着头绪还是不要表现的太浮夸了。
“你这小伙儿还是这么会说话。来来来,进去坐会儿吧。”
强忍着激动地我没看出大叔的敷衍,急于知道自己身份的我也就随他指着进去了值班室。
“小袁啊,最近咋样啊。”兴是心里有事干不下活去,大叔没几分钟就随手一扔扫帚,抖着身子的雪撩开布帘踏步进来。
“还是那样呗,你呢?叔。”我看着正在扯着他那破烂毛巾擦脸的大叔,激动地心里不知怎的出现了一股烦躁跟厌恶。就是突然有一种烦躁,好像很讨厌这个人的感觉。
“也还行,反正就你刘叔一个,也不愁吃穿的,将就着过呗。这次来找你导员么?”刘叔搓了搓手,往暖气片一靠。突然让我想起了个词叫二溜子,我感觉这么大岁数的人用这个词不大恰当,但确实是突然想起了这么个词。
“你说那个事吧,你们导员确实是太不近人情了,都是些孩子,犯点错怎么就不能原谅了。唉,你刘叔也是没办法,要是我姑爷那几天没去学习就好了。”
“哎呀刘叔,我确实是为了那个事儿来的,这不是快过年了么,我也是想再找找他。叔,那个事儿你还记得啊,我都翻篇了。唉,怨我年轻气盛。”话说完,刘叔有点别扭的脸上出现了一丁点儿的诧异。
“叔,你再给我讲讲那事儿吧,我有些地方不知道该咋说,我怕一会儿见了导员说不好,您给指点指点。”刘叔更诧异了,掏出一根黄金叶递过来,我摆了摆手,却是自然而然从鞋子的脚腕处掏出了一个佐罗的打火机。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都没发现自己鞋子还有个隐蔽的口袋。
“啪。”一股淡蓝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刘叔狠嘬了一口烟,一片淡蓝色烟雾升起。背着光的刘叔看上去一脸惋惜,耷拉着眼皮,右手还不时地摩挲着过滤嘴。
“也对,毕竟那个事儿也挺蹊跷的。”我收回打火机,在打起精神的时候,蓦的发现刘叔恍惚了一下。
“可是啊小袁,你叔还得上班,这不学生都放假了,学校的门面还得靠我们这帮子不放假的收拾。要不你先找你导员去吧,我这也都是听说的,我也不好说。来来这有电话,你们导员的号你知道吧.......”我看不光这个事蹊跷,这个刘叔也挺蹊跷。这个刘叔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敢跟他说我失忆了的事,一开始就不该装认识。真是磁了狗了。
“要不我来帮你一块扫吧刘叔。反正我也是闲着。”
“你从家来么?六七个小时也是够累了,我自己来吧,领导一会儿看见就不好了。”刘叔抿着嘴说出了这句话。我不知他是怕领导看见我帮他干活还是怕领导看见我。
“你知道我家在哪啊叔?”“济南么不是,你不是说过吗?”
“叔,那个我给我导员打个电话啊,您有他手机号么?”
“孙~显~峰,哦在这。”我紧张得向着手套按着的地方看去,竟然忽略了刘叔的左手缺了个小母手指头。
“嘟~~嘟~~嘟。”我有点期盼,也有点压抑。远处有小孩的鞭炮声传来,我大口喘了下气,按着蹦蹦蹦的心,随着嘟嘟的声音我的手一下下的抖,咽了口干唾沫。我却一阵阵得害怕。
究竟我是谁,那事又是什么,怎么就不能原谅了。而且,老大是谁,是我宿舍老大么?我为什么非要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