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看见柳絮蘅双目神采盎然,方慈舒后退半步,不禁丢下面笼,惊异道:“你不过一个第三境的医士,怎么会逃脱控制。”
“你想过,我回答你这个问题的代价么?”
突觉柳絮蘅眼眸自生血光,渐渐变成妖异红瞳,方慈舒呆道:“为什么你会是血煢!难道——”
“啊啊啊啊——”
然而,方慈舒永久不会再有说完这句话的机会。
顷刻间,柳絮蘅右手一抬,五指涌出五道血丝,插入方慈舒体中。
直至他瞳孔之中再无血色,即便在昏暗的密室内也能看到体面苍白,柳絮蘅才自散血光,身子向后一仰,顺势倒坐在地上。
眼前红光消散,药学好脚底一软坐下,反正也分不出是他失血过多,还是其他。
几乎同时,方采撷带着面笼率独自冲了进来,刚好看见倒地的方慈舒。
“师姐,你没事罢。”方采撷顺势捡起方慈舒脚边的面笼给柳絮蘅带上。
“不用,我含了黜丸,没事,你去看看,常乐师弟有没有事?”
“哦!”见到柳絮蘅能够自己起身,方采撷便走到药学好身边,摘下其面笼丢至一边,谩骂道:“寻药犬!你是不是男人,流点血就装晕,割的伤口这么小,难怪师姐会受伤,都怪你没出力!”
药学好红着脸反驳道:“哪是流一点,没看见整个石盘被我变红了。”
孙禾似乎才回过神来,迷糊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絮蘅温婉笑道:“看来只有孙台邻没倒,这唯一一个通往千毒谷的邀试函,也只有阁下才有资格。”
“今晚设宴,还请台邻前来领取。”
孙禾闻言一顿,大喜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不过孙某断不会丢了青阳州颜面,请容在下回客栈换身衣服,待会再向柳医师讨教。”
“当然可以。”
见到孙禾离去,药学好满脸欢喜,憨笑道:“我也回去换身衣服。”
“算了,看在你也出力的份上,晚上你也过来罢。”
“啊?”
“啊什么啊,你以为我想看见你?是我爹娘要你来的,你敢不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住在眺画楼,在清抬山的产业穿这身衣服,要不是我打了招呼,你早就被抓起来了。”
“好的好的。”
看着药学好急忙而去,柳絮蘅轻轻一叹,走近还开着的石棺边上,从腰间拿出一包药粉。
方采撷跟着柳絮蘅合手静念三息,只见白色药粉一散,古尸慢慢化成黑灰。
头部之处一黑色石块异常显眼。
方采撷见状好奇道:“师姐,这是什么?”
“这是制成复灵气冲的原料。”
“气冲,原来是为了我们七台山跟匠神府合作事宜,不过这复灵气冲是干什么的?”
“我只是负责其中跟药理循环有关的一小部分,但大概可以判断出这应该与禁灵绝体有关。”
“禁灵绝体?匠神府又不是死会杀盟,研究这东西做什么?”
“毕竟那次刺杀导致当时最为年轻的匠王变节,木子堂自然耿耿于怀。”
“也可以说是,总会有人想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罢。”
————
药学好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栈,一上楼,便看见毋子庸和时明之背对着他站在阁台。
“她们出去游玩了,有什么问题直说罢。”
药学好站到毋子庸身边,顺着二人目光看着残阳下的杨柳清池,低头道:“绛衣哥,你是不是早知道柳师姐就是血煢?”
“没有很早。”
“只是我们唯独可以肯定的是那具古尸会吸引血煢前来,而此次参加精英会试除你之外,剩下之人并不能断言,谁是或者谁不是?”
“况且不难想到,最不能让你接受地便是柳师姐也是血煢,故而才暗示你一下。”
“可为何柳师姐会是血煢呢?”药学好抬头看向二人,不解道:“血煢到底是什么,我当初到底做了什么。”
“不一定血煢皆是作恶之徒,除了衰血之外,其他二个近乎可以用善良来形容。”
此时自然轮到站在最左边的时明之作答。
“作乱千载,自九千年前温玉国最后一代皇后血祭,灵幽理剿灭血煢帝统,现存世间的血煢只剩三大分支。”
“第一种,阴噎,王族遗脉,现世仅存的最高等血煢。”
“当时灵幽理禀着一贯养大鱼的作则,放走了三个。天生聪慧,代代单传。可以考证历史上有至少有三位名人皆是阴噎所生。”
“他们平时与常人无异,只是会在人生中第三个迢星汐时,进入发情期。”
“随后血煢会转移到胎儿之上,双方皆会成为胎源的养料。”
“男方在当时就会被女方吸尽生气而死,女方会在胎儿出生之时被血祭。”
“只是当初这三个阴噎及后代似乎极其自律,我在时家内书院时,各州【地质水注书年载】皆未翻查到大规模衰血出现的端倪。”
“可能他们一生中只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之时,才害过别人,并没有嗜血成性。”
“第二种,衰血,衰者,等次之意,又符衰弱之实,故而衰血九变。”
“被阴噎感染形成,大概有一个月的潜伏期,自八变逐级衰弱,生存能力极强,寄生万物,吸**神气而存活。”
“即便同类也会相残,因为九变之后,衰血会越过故步自封的阴噎会成为帝统。当时灵幽理看着世间已形成了阴阳双煢,不再契合孤独之意,便追锁命源处死了所有衰血,剿灭了血煢帝统。”
“如今,能产生衰血只可能与阴噎有关。”
“不,或许还可能是第三种,芜蘅,衰血寄生于草精木灵形成,以吸腐尸坏血为食,可并不是每餐都有的吃,绝大多数都被禁锢饿死,运气稍微好一些可以通过花粉易主,但下一次也不见得比这次好。”
“只可能刚好遇见战事,血流成河,又能多撑着一会,若是树木本体寿命很长,每到快饿死之前,又能碰见血流成河,就这样熬过九次的话,就会变成可以自主移动的灵木。”
“芜蘅在前古之前倒不算太少见,多有上人暗中培养,只是成功第九变的很少。”
“毕竟想借机引发那种程度的战乱,没人会这么傻。不过这万年间,所探测过的地理上完全没有条件形成这样的灵木。”
——
药学好问道:“那柳师姐是阴噎还是衰血?”
“自然是——”时明之正欲作答,却似乎感到什么地方解释不通。
毋子庸见状解围道:“是什么重要么?她选择了医道这条路,一定也是想极力改变这种现状。”
时明之回过神来,附和道:“血煢这种生物也只有在你婴儿期和沉睡期才会存在,等你血可以变绿的时候,就可以成为他们解药,救治他们。”
听到自己能够帮助别人,药学好一改颓废神情,满脸喜悦,急忙道:“要怎么样血才能变绿!”
“你可以自己炼化的。”
“什么炼化?”
一个躲在门外偷窥,诶,还有一个凡人在里面与人相谈。
时明之忽然想起冷晴臻之前说过的话,疑惑道:“常乐你怎么没有修炼任何养气法门?”
药学好不以为意,回想道:“老头是给我看过,可我又死不了,况且看药书就够烦的了,那些法门太过无聊,我宁可去抓鸟,再说也没人强迫我,就荒废了。”
“不过,现在我有了目标,一定会发愤图强!”
“你这不叫荒废。”时明之摇头一笑,道:“百血生精,百精化灵,结成本命灵血。清抬山一定有适合你的练气法门。”
“好的,我今晚会在清抬山吃饭,大家不用等我。”
时明之道:“明早我们会搭乘江舟去楚川尾口,你可以选择在清抬山修行,也可以选择跟我们去。”
“你先不用做出选择,今晚他们肯定不会放你回来,若是感受到了家的温暖,留着这里努力修行也不错。”
“不管怎样,明早清抬渡口见。”
药学好欲言又止显得有些伤感,想了想,终于露出笑容,开口道:“一定。”
见到药学好离去,时明之好奇道:“绛衣,我没有跟你提过血煢之事,你是怎么知道,柳姑娘也是血煢的?应该还有更加切确的指向罢。”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清抬山内部会有二个血煢,如若从小就在,我想方中阁不是瞎子,不可能察觉不到。”
“甚是,只要完全过了潜伏期,就会被察觉。”
“我想,肯定是他们最近接触到了什么东西,做了什么事情,才导致自己被感染了。”
“被谁?可能人选自然是在清抬山地位比慈字辈更高之人当中,而又与古尸有所牵连的只有柳姑娘一个。”
“就顺便暗示了常乐一下。不过现在我倒是因为明之方才矛盾之处,略微知道了柳姑娘身份。”
时明之闻言眼光一亮,道:“我方才就是觉得奇怪——”
“炼药需心静,以柳姑娘今日之名,七台山唯一直接被千毒谷免试受邀之人,这等天资好学,绝不会是本性暴躁的衰血一脉。”
“这样便只可能是天生聪慧的阴噎一脉,可众人皆知她从小生长于清抬山,方中阁不可能不知。”
“而一想到方中阁知晓,我就完全没了头绪!”
“虽然地理上没有存在的条件,但说不定柳姑娘也许是芜蘅。”
“芜蘅?”显然时明之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前古之变涵阔万物,一切都无法不受到影响,晴臻与我一起还算有个伴,苏晏天生好运自然素来安乐,可从渊海底下那个鲛人忍受了两千年的痛苦才变成灵玄三明便知,明之为了能成为明之鸟的容器也一定遭受过非人的折磨罢。”
“那么,常乐要承受过怎样的曾经才会被苍学鸟选中,成为一个容纳【毒】的生灵?”
时明之闻言浑身微颤,摇头轻叹道:“那一定是当世最为黑暗,最无法言说的故事。”
————
“明之,你要的纸墨。”
二人转过身来,时明之弯腰接过冷晴臻买来的东西,终于想起正事,笑道:“今日三月十八,我先去赶制地图,告辞。”
“我也去做衣服。”冷晴臻见状一笑,背着盖得严严实实的箩筐回到屋里,关上门开始捣鼓。
愿甯馨儿对着毋子庸笑了笑,拿出新买来的【紫卿剑帝传】坐在阁台边开始看了起来。
夜晚用膳时分。
“绛衣呢?”
时明之出来后,看见桌上菜已上齐,只有愿甯馨儿和冷晴臻坐在那里,正在等他。
“他出去了,说是什么解决最后的麻烦,稍后再回。”
冷晴臻开始夹菜,不以为意道:“明之,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
时明之坐了下来,想了想,自问道:“还有么?应该没有了罢?”
“还有!”时明之恍然道:“绛衣之前说,两个血煢共存,这次只死了一个。多半是对付他去了!”
“哦,我想起来了,他说过还有一个白发主谋!”
愿甯馨儿闻言担心道:“绛衣会有危险么?”
三人顿时默然,相互对视一番,愿甯馨儿干笑道:“只是说说而已,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