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冢
那时候还小吧,16岁。喜欢这样的男生,微胖,眼神清炯,肤色是比小麦稍微深沉一点的黑。曾经暗恋他,用深深浅浅的信纸给他写信。我写:喜欢探究你葵花一样的眼神。
他的第一封回信很简单,无非是要好好学习之类的浅谈,这对我是个打击。像是一个等待了弄潮的人睁着眼,看见的却是平静的湖。我开始后悔我的激动,因为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疯狂地跑。妈妈在身后使劲地叫,但是我还是跑,飞快地、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跑,这是一个劫,我不知道要跑进去,还是要跑出来。
后来,他和我说了很多的话,多数是通过电话,我打过去,他接听。我知道他喜欢吉他,就在网上下载他喜欢的吉他谱,考试前,我把别人的笔记复印两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给他。他不懂的题目,从来不来问我,但是一旦我知道了,就很努力地弄通弄会,期待着他来问,可以口若悬河。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勇气和热情也是有着阴谋的,也有着骄傲,像是一个危险的谎言,撒谎的人也不知道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征服。
这样的关系结束于那次他揽着女孩子的肩,对我笑,说这是我的女朋友。女孩子挺白,可没我漂亮,对他也不够温柔,当人的面就敢对他拳脚相加,他假装很痛大声地叫。
这对我是个打击。我病了,高烧转成低烧,低烧再转成高烧。梦里看见硕大的葵花开满枝丫。潜意识里,我是宁愿这样病着的,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失败。我不想面对,不想思考。在医生快要诊断我是脑炎的时候,我好起来,因为我看见妈妈的眼泪。原来谁也不能永远任性,这个世界终归还是有这么多关心我们的人,伤害的也是关心我们的人。
他是我一生都不能忘记的人,也是我要用一生来记恨的人,他夺走了我最初的眼泪、爱情和骄傲。我的成绩开始居高不下,似乎要用我的强项去见证他的卑微。无数的遐想被禁锢在脑海里,为他开脱,也为他加罪。那时候我不懂年少的爱恨没有对错之分。
我在想我一定要过得比他好很多很多,有一天我要带着比他英俊十倍的王子去羞辱他,让他明白放弃我是他一生的损失。16岁的誓言,对着天。
可是现在我22岁,在北京的街头我与一个手插在裤兜里的男孩擦肩而过,我回头,怎么似乎哪里见过?微胖,眼神清炯,肤色是比小麦稍微深沉一点的黑。是了,是他了。他的背影,在这人头攒动的街头泯灭,我忽然看透似水流年。
回过头,我流下泪来,无关爱情,我只是忽然惆怅为何一点都不恨他,甚至一时我都没想起他的名字。可他是那段岁月里,我发誓不忘的人啊!
想起郭敬明说过的一句话:一些念念不忘的人,一些念念不忘的事,在念念不忘的过程中忘记了。忘记是无助的悲哀,也是仁慈的拯救。谁的生命里能开满葵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