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乘上“六翼飞龙”一路向艾巴萨罗姆驶去,米娅依然处于半醉不醉的状态,对于五人的任务成败和晓依的来历只字未问。晓依看来是从没坐过船,前半个小时睁着大眼在甲板上跑来跑去左顾右盼,然后便晕船了。此时她正无精打采地头枕程婉大腿侧卧在夹板上蜷成一团,与一只小宠物像得不能再像了。古哆脱下了重重的盔甲,放下了塔盾向米娅要了一壶酒跟林立聊天,各自诉说着自己的过去。
“我原先在终焉之墙的北锐森林前线当一名盾战士,跟兽人打仗。那些肮脏的蠢货连脑子都是肌肉,只知道抢钱抢粮抢女人。他们的皮肤是纯灰绿的,当然也有绿色。这导致我们不得不把哨塔方圆一百米的树全砍了,据说这个举措惹恼了德鲁伊教会,但是好像被军政府摆平了。”古哆说起来滔滔不绝,“在那里我认识了很多好兄弟,一年前我们一起被征往蒙蒂维对抗恶魔大军。哦,天呐,那绝对是最糟糕的记忆!你无法想象那些恶魔稀奇古怪的能力,我甚至愿意独自面对二十个兽人勇士也不愿再面对一只巴洛魔!”
“那你又是怎么加入探索者协会的呢?”林立忍不住问道。古哆眯起了眼,摇了摇已经空了的酒壶,将其丢到一边,回答说:“当时我们的军队驻守在奈落斯因,突然间从城中传来爆炸的声音,从地底涌出大队大队的各种恶魔,我们措手不及被打得落花流水。大概是我运气好,我们小队边打边成功撤出了奈落斯因,我就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战后我们军队的番号被取消,而我们这些幸存者将被编入其他军队,我说我不想再跟恶魔打交道了,所以他们把我安排进了探索者协会。也是啊,我除了扛盾牌拿斧子什么都不会,可能没有比当一名探索者更合适的选择了。”
“那你认不认识…theearth?”林立小心地问道。“嗯?你说的这是人名吗?听起来可不像内海人。”古哆疑惑的表情不像是在作假。“哦,是啊。”林立有点失望。“不说我的事了,来说说你的,你打算怎么安置那位狐妖小姐?”古哆话锋一转。“送到本部,看队长能不能安排她回家。”林立老老实实地回答。
“啧啧,恐怕是办不到了。你知道捕奴队吗?他们跟你我一样拥有战斗职业,穿着精良的装备出入于各种稀有种族的栖息地,找到他们的村落,杀掉反抗者,活埋老弱病残,把剩下的劳动力关进囚笼拉回各个城市贩卖,而他们的家就一把火烧掉。”古哆看了一眼晓依,“这个小姑娘估计也遇到了这种事。”
“真是丧心病狂。”林立也想喝酒了,从酒壶堆里随便拿了一壶——没错,这一堆都是米娅私人的酒壶,每次靠港都会补充满,“这个世界真是太黑暗了。到处都有战争,还有奴隶制度,城市里小偷遍地,山中和海上盗贼丛生。”“那是因为你一直在接触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古哆说道,“如果你是法师或者有爵位的贵族,你会发现这个世界美妙至极。”“贵族的生活是腐朽的,白送我我都不要;法师每天都在钻研和学习中度过,不适合我。”林立回答,“我还是喜欢小镇的生活,安静祥和,如果不用为生计操劳就完美了。”
“哈哈,扯远了!你还没说怎么安置那个小姑娘呢。”“…骑驴看唱本,走一步看一步吧。”林立感觉很头疼,“再不看看哪个中产阶级家庭缺儿少女,能够收养她。”“咱们现在可是比中产阶级有钱得多。”古哆挥挥手,笑道,“你不打算养着?她可是你救的,也是你带回来的,我觉得你要是不要她了她分分钟会哭死。”“…”林立无言以对,看着也开始打盹的程婉突然计上心头,“她们两个关系真好,不如就交给她了。”“切,跟她跟你是一样的。”古哆话里有话,但是林立没有听到。
船靠了港,一行人抬着一个(昏迷的何也)背着一个(晕船的晓依)风尘仆仆地往探索者协会本部赶,市民们对此早已屡见不鲜。
瓦尔辛队长抬头审视了林立他们一眼,拿起其中某人的寻路仪晃了晃,几秒后放下又拿起另一个,都检查过一遍后表情复杂地说:“你们的确没有完全完成任务,但是你们撤走的决策很正确,虽然这是由于你们前一个任务处理不当造成的。在你们回来前一个小时我收到了德罗拉的魔法来信,说她已经成功处理掉所有的成品了,但是她发现盾徽的人没有想象中的气恼。我想大概是配方还在的原因吧…这件事我会另派一个小队处理,大概要进行斩首行动了,所以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吧。”瓦尔辛丢给众人报酬的凭证,然后把目光聚焦在晓依脸上,莫名其妙地点点头,然后把所有人都赶出了办公室。
“那么我们就就此分别吧。”在结算报酬后盾战士古哆向林立和程婉行了个终焉之地的军礼,大踏步离开了本部。何也被后勤人员抬进了医务室接受治疗,尤其是心理方面。因此小队只剩了林立、程婉和安吉尔三人。
“嗯?安吉尔你…”林立看出安吉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安吉尔咬咬嘴唇,小声说道:“那个…我…”终于在一番吞吐后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整话:“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吧?”林立一拍脑门,安吉尔这一路存在感低到爆棚,自己都忘了问她是不是“外来者”。
“所以你不是喽?”程婉眯了眯眼,似乎有种胜利的快感。“啊?我…”“好啦,我们也不是。你是哪里人?”“波兰…”“哦哦,波兰好啊,风车很有名。”“…闭嘴文盲,那是荷兰!”程婉简直羞于与林立为伍。安吉尔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我…”“美国公民。”程婉把林立拉到身后,好像是嫌他最笨脑子慢。
“哦…”“所以安吉尔小姐还有什么事吗?”“啊?我觉得既然大家都是外乡人,以后最好一起做任务,也算有个羁绊。”安吉尔说地很真诚。但程婉却只是微笑:“这要服从队长安排。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回去休息了,做任务很累呢。”“哦…好吧…再见。”“拜拜。”
程婉一把拽住林立,一路小跑回到了宿舍。“现在给我解释下吧。”林立把晓依放在床上,坐下来问程婉。程婉的表情很是郑重:“远离那个安吉尔,她不诚实而且危险。”“说什么呢,我们不是一起进行过一次任务了吗?”林立皱着眉头,对这个解释很不满。“你仔细想想,这次任务她主动做过什么么?”“她治疗了你和何也啊,也出过几个主意啊。”
程婉摇摇头:“你太不懂女人了,治疗是牧师信手拈来的本事,而除此之外都是演戏,目的是给人一种‘我很努力但是没有能力’的错觉。”“我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依附其他队友,混任务。”“划水?”林立还是摇头,“我觉得能治疗就够好了,本来牧师也不能打架。”“谁说不能?”程婉纠正林立的文盲病,“先不说牧师能不能打架,她从来没有给任何一个人上过buff,也没有对任务起到一丁点作用,跟这种队友出任务你放心吗?万一出点岔子第一个跑的就是她。”
林立回想了一下安吉尔这一路的所作所为,有点相信程婉的话了:“那你为什么说她不诚实?”“因为她不可能是波兰人。波兰人的国家荣誉心是极其强烈的,像你错把荷兰认作波兰这种行为是会受到反感甚至谴责的,而她对此却没有丝毫的反应。”程婉如是说道。林立挑一挑眉,做最后的假设:“也许她有个人的原因没有所谓的国家荣誉感或者很弱,又也许这是异世界,性格发生了改变?”“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关键在于你会不会看。”程婉说,“另外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她不可交。”“好吧好吧…”林立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毕竟女人的直觉这种撒手锏都使出来了,再为一个陌生人矫情实在是太钻牛角尖。
“啊呜…”床上的晓依终于能出音了,林立和程婉围上前去。“她交给你照顾。”“当然,你要想照顾就是不安好心!”“…你要教她通用语。”“没问题。”“你要教她生活常识。”“自然。”晓依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不知道林立和程婉在谈论自己的事情。
“可是你没有带过孩子吧?”林立质疑道。程婉不屑地撇嘴道:“你怎么知道我来到这里之前的年龄是多大?有没有带过…小孩?”“是个人都能听出你底气不足好吧!”林立无语,“而且你曾经说你是犯罪心理学的高材生,却没有说你的职业,说明你八成是快毕业或者刚刚毕业吧?”“可以啊,推理得很有逻辑!”程婉难得夸奖了林立一句。
为了证明自己有当启蒙老师的能力,程婉用食指点了点晓依的胸口:“晓——依——”晓依歪头不明所以,满脸疑惑。“晓——依——”程婉不气不馁,重复动作。“晓…依…”晓依好像明白了程婉的意思,开始跟着出声——然而她用食指点了点程婉的胸!
程婉心中有一万只乌鸦飞过,而林立见状马上笑趴在了地上:“哈哈哈,你教出来一个小流氓!哈哈哈!”“流…氓…”“别随便乱学!”“随…便…”“哈哈哈哈…”
不知是狐妖使用的语言与通用语有相似之处还是狐妖的语言天赋爆棚,晓依仅用了一晚上加一上午就学会了房间里所有物品的名称!“流氓…?”“但为什么就这个词记得最牢啊!”程婉觉得心力憔悴,那感觉就像十八年养成一名笑不露齿走不生风的大家闺秀一天就学会指鼻子骂街了。
“哟,我回来了,教学进度如何啊?”林立扛着一大包童衣走进屋子,这是程婉嫌他捣乱因此赶其出去给晓依买的。“哥…哥哥。”晓依跳下床跑向林立,尾巴快摇成了五档电风扇,“哥哥,晓依…晓依…”晓依挠了挠脑袋,却没有在记忆里找到能够表达自己心理的词。“行行行,你怎么跟小狗似的爱摇尾巴?”林立揉了揉晓依的头,捏起了那双萌萌的耳朵。“晓依不是狗,晓依是狐妖!”“哇,说得这么流利。”“当然,这可是我教出来的。”程婉得意地挺胸抬头。“好好好,你厉害,都是你的功劳!”林立附和了两句,继而问晓依,“哎?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耳朵…嗯…”晓依又不知道怎么说了。“不舒服吗,那我不捏了。”林立松开了那双兽耳。“不用…晓依喜欢!”“这种抽象词都会了?这语言天赋简直逆天啊,一个月学会八国联军文不成问题。”林立继续揉捏揉捏,晓依眯起眼来一副陶醉的表情,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呜咽。
“那晓依,你能不能说说你为什么会被抓了吗?”林立玩够了便开始问正事。这一下可不得了,晓依本来笑逐颜开瞬间凝结,整个人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哀伤气息,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林立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欺负她了。“哥哥…姐姐…都被拿走了,爸爸…躺下了,晓依的家都是火,晓依很害怕,然后晓依就到了一间大屋子,一个金色的人要拿我,晓依就跑了,就遇到了哥哥…。”晓依如是说。
虽然意义不明,但是理解起来还不算困难,跟古哆猜的一样,是捕奴团所为。“晓依,姐姐怎么跟你说来着?”程婉蹲下身轻抱晓依。晓依想了想,回答说:“叫姐姐姐姐。”“不是这句,是关于家和家人的。”“姐姐就是我的家人,姐姐在的地方就是家。”“喂!明明把你捡回来的是我!怎么我成陌生人啦?”林立气得暴跳如雷。晓依歪歪头,回答说:“哥哥就是哥哥,哥哥不是家人。”“哈?我真的被抛弃了?”“不是…哥哥是…”晓依级得抓耳挠腮,然后突然挣脱程婉的怀抱跑到林立面前抓起林立的手放在自己的耳朵上,“哥哥是这个!”
好吧,林立知道晓依的意思不是说“自己是她的耳朵”,而是一种特别的意义…“狐妖的耳朵可不是谁都能摸的,只有伴侣和主人才能触碰,代表了狐妖的忠诚和忠贞。”程婉照本宣科般地诵读了一段文字,然后自己都是一愣,“哎?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说什么?伴侣和主仆?”林立的下巴掉在了地上,他看向身高还不及自己胸部的晓依,使劲摇了摇头,“我不是萝莉控!这两种关系我都不需要!”晓依听了眼中再次充满泪水:“哥哥不要晓依了?”“别说的像我始乱终弃啊,真是那样我都饶不了自己啊。”林立欲哭无泪,“晓依怎么从来没拒绝过我摸你的耳朵?明明那么重要。”“因为是哥哥,所以可以。”“哎…”
林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发现程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就问道:“你怎么了?”“我不知道。”程婉紧锁眉头,“我的记忆好像出问题了。”“失忆了?”林立大惊,“被咬的?”“不是!是多出来一些记忆。”程婉说道,“突然出现的。”“会不会是你接受记忆没接受完全?”“不像,这些记忆太过书面化,就像是一本书被装进了我的脑子里。”程婉形容道。“那你头疼么?”“不啊。”“哪里不舒服么?”“没有。”“那就说明这是好事,不用太在意。”林立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现象无法解释,想太多也没用。”
程婉品了一下林立的话,觉得有道理,于是不再纠结这件事,继续教晓依说话去了:“来,晓依,这个动作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