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垍道:“哎呀,原来牡丹是这么来的。据说,女皇曾把牡丹发配到了洛阳?”张说轻轻摇着头道:牡丹乃花中之王,唯洛阳为天下第一。有姚黄、魏紫名色,价值昂贵。因何独盛于洛阳?只为武则天皇后于冬日间要游上苑,写出四句诏:‘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不想武则天原是应运之主,百花不敢违命,于一夜间发蕊开花。次日驾幸上苑,只见千红万紫,芳菲满目,独有牡丹花不肯奉承女主,要一根叶儿也没有。武则天大怒,遂贬于洛阳。此诗写于武则天在洛阳建周第二年,怎么会有牡丹‘贬于洛阳’之说?”
张垍点着头道:“明白了。武则天写此诗并非真要花开,而是借此事树其天子权威的。”张说道:“我儿真聪明,确实如此。其实武则天是从长安到洛阳的,她对洛阳甚有好感,对长安甚为厌恶。当年她在洛阳被唐太宗初幸,之后才成武才人。唐高宗继位不久,就立武氏为后。武后令人斩去原王皇后和萧淑妃的手足,投入酒缸,数月而死。此后,武后多次梦见二人披发沥血的惨相,惊惧万分,故力劝高宗迁都洛阳,自己则终身不回长安。”
张垍不寒而栗道:“好残忍!不过孩儿听说,在武则天死后,与高宗同穴于乾陵?”张说道:“是的。”张垍不解地道:“可她曾是太宗的女人?”张说道:“但她毕竟做了高宗的女人。武则天此人,说来也算一代明君,但她毕竟是女人,按华夏之说那是阴阳颠倒、牝鸡司晨。加之她残忍地杀过王皇后和萧淑妃,也除去不少反对者,因而死后只立了无字碑。”张垍道:“父亲,您讲的是牡丹的传说,想必牡丹真有药用价值?”
张说道:“那当然。牡丹在最早时不过是一种野花,百姓拿它当柴火烧。人们关注牡丹,主要是发现了它的药用价值。有巢氏架木为巢,使人们有了家的概念;燧人氏钻木取火,使人们告别了茹毛饮血;伏羲氏渔猎狩耕,使人们懂得怎样生存;神农氏尝百草,使人们懂得如何与自然抗争。神农尝百草总结出《神农本草经》,将牡丹列为中品,除症结淤血,安五脏。”张垍道:“哎呀,这说明是有出处的。”
张说道:“是的。《黄帝内经·素问》篇载,其清明后是牡丹盛开之时,黄帝被尊为华夏人文始祖。《吕氏春秋》载:‘中央土:中曰戊己。其帝黄帝。’中央土,洛阳也。黄帝曾把洛阳青要山作为‘密都’,在《山海经》中也有记载。密即蜜,黄帝族以蜜蜂为图腾,自然关注花开。牡丹自《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后屡见不鲜。”张垍感兴趣地道:“哦?爹爹能否说说,都在什么经典上有载?”
张说道:“在南北朝时期,谢灵运曾在《太平御览》一书中称‘永嘉水际竹间多牡丹’,韦绚也在《刘宾客嘉话录》中云:‘北齐杨子华有画牡丹极分明’。而王应麟在《海记》中更渲染了牡丹的规模栽培:‘隋帝辟地二百里为西苑,诏天下进花卉,易州进二十箱牡丹,有赤页红、革呈红、飞来红、袁家红、醉颜红、云红、天外红、颤风娇等。这就是洛阳牡丹人工栽培之始。”张垍又问:“牡丹是不是芍药?”
张说道:“古时,芍药和牡丹混淆,分不清楚。牡丹初无名,依芍药得名,故其初曰‘木芍药’。芍药仅此一名,而牡丹名称甚多,诸如:木芍药、鹿韭、鼠姑、牝牡等等不一而足,隋炀帝还一度称其隋朝花。”张垍点着头道:“怪不得洛阳是帝都。”张说道:“洛阳形胜甲天下,决定自古帝王州。洛阳建都的朝代主要有:夏、商、西周、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唐。单列的朝代有:黄帝、帝喾、西汉、郑、武周。陪都的有新莽、北周、后汉、后周……”
十七
在凉州唐军营帐,艾特古丽病得很厉害,帕里黛照顾着艾特古丽,艾特古丽感动地道:“谢谢你,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帕里黛流着泪道:“不会,姐姐不会死。”地里达尔着急地问郎中芮勇:“她不会有事吧?”芮勇叹着气,却不说话,地里达尔当下慌道:“求你全力以赴。”芮勇道:“我尽全力吧。”地里达尔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芮勇身上,忙道:“多谢!
夜晚,武惠妃想知道皇上对咸宜讲了什么,便将她特意叫来,令所有人出去,这才道:“咸宜,你父皇对你讲什么了?”咸宜公主道:“没讲什么。”武惠妃摇着头道:“那他为何要留下你说话?”咸宜公主并无心机,只是道:“他只劝女儿嫁给杨洄。”武惠妃并没完全相信,又问:“没说别的?”咸宜公主摇着头道:“没有。”
武惠妃起身走着道:“你别骗娘!其实娘知道,钱万贯是他的私生子。”咸宜公主忙问:“您知道?”武惠妃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咸宜公主道:“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女儿,使女儿遭了多少罪?”武惠妃道:“这种事娘能对你说吗?宫廷本来血雨腥风,要是你将这事张扬出去,娘还有命吗?别看你父皇对娘好,但他为了自尊,同样也是无情的!”
十八
在大明宫里,李隆基见张说站在行列中,高兴地道:“张大人康复了?”张说忙跪倒磕了三个响头道:“陛下!这是您的神方救了臣!臣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隆基高兴地道:“平身。”见他站起身来,又接着道:“你有此灾难,说明苍天假手于朕来救你。既如此,你应调理好身体,怎么能急着上殿?”
张说感动地道:“陛下!臣过去有对不住朝廷的地方,这次大病,使臣在生死关头明白了很多。特别是在臣病倒床榻后,陛下多次派中使关照,这才保住了性命。如果臣不抓紧时间报答陛下,怎么对得起陛下?”李隆基道:“可你也不用急在一时,今天下殿好好休整几天!”张说感激涕零,再次跪倒磕头道:“多谢陛下!”
李隆基道:“昨日接到边塞捷报,说王忠嗣连战连捷,朕拟令他接替王侄担任陇右节度使,众卿以为如何?”众臣忙齐声附和道:“陛下英明!”张说道:“陛下!臣之夫人私找长安县令徇私枉法,放出她兄弟,理应惩罚!”李隆基道:“不必!韩休是公认的正直之臣,铁面无私,连他都不忍抓走你的夫人。如今宁亲公主即将下嫁你子,怎么能弄得一喜一忧?”
张说道:“可王法如天啊!”李隆基高兴地站起身道:“说得好啊,王法如天!众卿家,听到了吗?王法如天!这句话,朕希望的就是从你口中说出啊!谁是天?朕既然是天子,那王法就该是天子说了算。昨晚咸宜找到朕,说是既然宁亲下嫁你家,说来都是一家,就不必抓张夫人了。朕觉得连公主都不忍心,朕又何必要做恶人?”
张说道:“不,先例不能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既然无视大唐律法,就该接受教训。”李隆基道:“难道朕不抓她,她就没有教训?你告诉她,如果抓她进入监狱,大概她就要死在狱中了。喜事将临,何必要弄得亲家脸面难看?都有度量不让追究,朕还有啥说的?不过你那小舅子,他不只是调戏咸宜,还犯有多种大罪,必须依律惩治!”张说道:“陛下英明!”
十九
钱丰父子的驼队进入腾格里沙漠,奈塔和姚桐带着土匪挡在前边,钱万贯认出他们是凉州的那伙土匪,便道:“找死!”奈塔道:“猖狂!”钱万贯挥刀冲了上去,钱丰便与瓦吉丁等人与众匪杀了起来。此刻,在匪巢里的萨费尔见多数土匪走了,便要逃走,忽想:“这匪巢要出去也不易,假如他们回来,我还是逃不走。”
沙漠里,钱丰被奈塔砍掉右臂。他本来只有一臂,这一砍掉就当下成了废人,被身边的姚桐一刀砍倒,又被另外几个土匪砍死。钱万贯发疯似的几刀砍翻围在身边的土匪扑了上来,却被奈塔、姚桐打倒。瓦吉丁等人和众伙计要上来营救,却被众匪死死缠住。钱万贯因分心而失手,被几个土匪抓了起来。
瓦吉丁等人和众伙计正恶斗,忽听奈塔喊:“扔下武器,不然连他也杀了。”瓦吉丁等人和众伙计一看敌众我寡,更不愿坏了钱万贯性命,于是纷纷扔下刀剑。奈塔、姚桐抓了钱万贯和三十多个伙计及瓦吉丁等人回到匪巢,冲着萨费尔道:“老大请看,我们又有大收获了。”萨费尔敷衍着道:“辛苦了!”一看钱万贯,当下愣住了:“是你?”
奈塔问:“你怎么了?”姚桐道:“莫非你们认识?”萨费尔道:“他和我是同走丝路的,快放开他!”奈塔道:“不行!我们已经杀了他父亲,放了他必会报仇。”萨费尔道:“不会!他和我是结拜弟兄。”姚桐道:“不行不行!这小子很厉害,上回凉州我们大败,就是因为格桑吃了他的亏。”
萨费尔道:“先关起来,吃完饭再说。”说着,暗暗冲钱万贯使了一个眼色。土匪将钱万贯等人押了进去,便出去了。瓦吉丁道:“看来,我们要死在这里了?”钱万贯道:“死就死!怕啥?”瓦吉丁道:“我倒是不怕死,只是我觉得这么死了,实在太窝囊!”钱万贯道:“那有啥办法,遇到土匪,只能认倒霉。”
二十
黄昏时分,李白再次来到太真观,玉真公主看见他后,老早躲开了。李白意识到她是有意躲避,便想:“躲就躲吧。”遂对紫燕道:“请安排个地方住宿好吗?”紫燕道:“那你跟我来,住公主别馆。”来到公主别馆,李白问紫燕:“有文房四宝吗?”紫燕道:“跟我来。”李白跟着紫燕来到书室,拿起笔来写下《玉真仙人词》:
玉真之仙人,时往太华峰。
清晨鸣天鼓,飙欻腾双龙。
弄电不辍手,行云本无踪。
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
紫燕一看怒道:“大胆,竟敢写这样的艳词?”李白哈哈大笑道:“艳词?这也算是艳词吗?”紫燕道:“当然算是艳词!难怪世人说,李白是一个飞扬洒脱、风流多情的人。”李白哈哈笑道:“仅凭这一点吗?”紫燕道:“据说,你在小时候就和县令夫人调笑?”李白显出无所谓的神态道:“那又怎样?如果想知道哪首诗,可以吟给你听。”遂吟道:
素面倚栏钩,娇声出外头。
若非是织女,何得问牵牛。
紫燕道:“从诗中看,你小时牵了牛跑到县令的后堂卧室中搅闹,县令夫人连衣服也没穿,在帐后露出半弯玉臂探头来斥责你,你却嬉皮笑脸地吟诗。诗中充满调笑,自称牛郎,把县令夫人比喻成织女,可见你生来就是个风流种子。”李白道:“算是吧。不过告诉你,我写的这首诗早吟给公主听过,只不过我将它写在纸上,相信公主看了不会再躲我。”
二十一
月夜,在唐军营帐,帕里黛看着病重的艾特古丽不见好转,流着泪道:“姐姐,好端端的,你怎么会病得这么厉害?”艾特古丽咳嗽着道:“唉,姐姐也说不上。也许,这是那天在吐蕃营帐受了惊吓,再加上风寒所致。”帕里黛道:“姐姐,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啊?”
艾特古丽抬手擦去帕里黛的泪水道:“妹子别哭,我不会死。昨天晚上,我在朦胧中做了一梦,梦见了神奇的飞天。”帕里黛猛地一愣道:“飞天?就是敦煌壁画上的飞天吗?”艾特古丽道:“是的!我看见她们都在天上自由地飞舞,彩带飘飘,全都显得潇洒飘逸。你说,这是不是神灵显现啊?”
二十二
在沙漠匪巢,萨费尔等众匪睡熟后,轻手轻脚地到隔壁解开了钱万贯的捆绑,两人又解开众伙计及瓦吉丁等人的捆绑。这时,奈塔和姚桐忽然出现在门口,钱万贯想起父亲惨死的一幕,满腔愤怒地拿起刀来喊道:“拿命来!”于是扑了上去。萨费尔与众伙计及瓦吉丁等人也一起向奈塔和姚桐扑去,这一一番砍杀,奈塔和姚桐很快就被砍死。
众匪闻讯赶来,萨费尔厉声道:“要想活命,就扔下武器!”钱万贯心想:“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杀了匪首,何必再杀人?”便道:“不然杀了你们!”众匪不敢逞强,纷纷扔下兵器,刀疤脸孙魁道:“我们是鸣沙百姓。那年庄稼大旱,因县衙克扣赈灾粮,我们被迫杀了差役沦为匪盗,求收留我们?”瘦猴赵炳霖道:“我们都是百姓,饶了我们吧。”
二十三
在大明宫里,张说出班道:“陛下!臣刚接到消息,王忠嗣出任兵马使后,随河西节度使萧嵩带兵出征。在玉川战役中,他以三百轻骑偷袭吐蕃大营,斩敌数千。摄政王胁迫着赞普亲临边塞打仗,因惨遭大败而狼狈逃跑。”李隆基喜道:“太好了!王忠嗣能这样,不负朕之重望!”李林甫溜须拍马道:“要说,这是陛下慧眼如炬,不用王忠嗣,怎么能有这样的大捷?”
在沙漠匪巢,钱万贯看着萨费尔道:“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做丝绸生意了。”萨费尔道:“既这样,我们结拜吧?”钱万贯道:“好啊!我还有三个结拜弟兄,一并结拜进来。”萨费尔道:“哦?是谁?”钱万贯道:“一个是表哥郭子仪,比我大十三岁。一个是诗人王维,他比我大九岁,是你我的二哥。我比你大,自然是你三哥。另一个是史朝义,也是我的表弟,他比你小,是老五。”萨费尔道:“这么说,我是老四?”
结拜后,钱万贯道:“我们既已结拜,以后就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你爹爹就是我爹爹,我爹爹也是你爹爹。如今他们都不幸死了,我们不能把他们安葬在沙漠,你说对不对?”萨费尔道:“说得对!只是该咋办?”钱万贯道:“运到长安安葬,货物寄存在鸣沙。鸣沙有个亲人,爹爹死了,这个亲人的悲哀不亚于我母亲。”
二十四
在范阳军营外,史思明远远见史朝义站着,便走到他身后问:“想什么呢?”史朝义转过脸道:“不知我母亲现在怎样?”史思明道:“别担心,我想她不会有事。”史朝义道:“爹,我们到底何时去见母亲?”史思明道:“这要等你安大伯安排才行。”史朝义道:“我看这个安大伯不像是好人。”史思明道:“胡说!以后不许乱说。”
史思明刚要进府去见安禄山,安禄山正巧出来忙问:“兄弟何事?”史思明忙道:“找你有事。”安禄山道:“那出去说。”史思明与安禄山各骑一匹马来到城外,史思明道:“大哥,我看朝义很想念他的母亲,不如我和他先去?”安禄山道:“不行!这几天我有很多事要和你商量。”史思明道:“我怕这孩子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安禄山想了想道:“我争取这几天,和你们同去!”
二十五
杨茹正在院落晾晒衣服,忽见钱万贯、萨费尔与伙计抬进两具尸体,当下预感到不妙,吃惊地问:“怎么了?”钱万贯大哭道:“爹爹被土匪杀了。”杨茹当下傻了,李春燕正从屋里出来,当即昏倒在地。钱万贯唤醒李春燕,一家人忙碌起来,待搭起灵堂,李春燕已在灵堂前悲痛欲绝,而钱万贯也与杨茹带着重孝哭得死去活来。
萨费尔是穆斯林,将父亲的遗体送往当地的清真寺,接受阿訇的安排。在这边,李春燕见钱万贯要带上钱丰的遗体回长安,断然地道:“不行!他也同样是我丈夫,你不能把他带回长安!”钱万贯道:“可我不带回爹爹,怎么向母亲交代?”李春燕道:“我不管,他答应要照顾我一生一世,他现在走了,我怎么受得了?”
杨茹见母亲情绪已失控,便哭着拉钱万贯到一边道:“万贯哥,我妈正悲痛,你怎么忍心带爹爹离开这里?要不,就在这里安葬吧?”钱万贯哭泣着道:“可是,我妈也得见爹爹一面啊!”李静钧见钱万贯为难,便对李春燕道:“女儿,就让他带回长安吧,毕竟他母亲比你早。”李春燕道:“不行,我就要把他葬在这里。”
李静钧悲痛地道:“他已死了,不论葬在长安还是这里,我们都见不到他了。不管怎样,你还见到了他的遗体,可万贯的母亲连遗体都没见。要是再不运走,尸首就臭了。”李春燕看了一眼遗体,又看了一眼钱万贯道:“好吧,你带走吧。”说完哭着跑了出去,杨茹一看,立刻追了出去。
这时,萨费尔从院落外进来,正碰上李春燕母女一前一后的哭着跑出去。萨费尔一看杨茹,愣了一下。杨茹拉住母亲道:“妈妈别这样,你这个样子,爹爹在泉下看到,也不安心啊!”钱万贯也随后走了出来,对李静钧道:“我该走了。”李静钧点了点头道:“走吧。”钱万贯眼含泪水,看了一眼背过身去的李春燕,又看了一眼杨茹,见她正看自己,于是一示意,伙计们便搬出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