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钱丰父子与苏莱曼父子带着瓦吉丁等人及众伙计进入沙州地面,见不远处有一座大山,想到上次与儿子专门来看莫高窟,却因为遇到土匪改道,这次既然经过,说啥都要看看,便道:“你们不是说要看莫高窟吗?”钱万贯忙道:“对呀,在哪里?”钱丰道:“我想前面就是三危山,估计就在附近,我们可以向人打问一下。”钱万贯纳闷地道:“怎么叫三危山?好怪的名字,给人危险的感觉。”
钱丰道:“据说,这三危山又名卑羽山,因主峰在莫高窟对面,三峰危峙,故名三危。这三危,是史书记载中最早的敦煌地名。《尚书·舜典》载:‘窜三苗于三危’。东晋永和八年,佛教徒在此创建洞窟。前秦建元二年,高僧乐尊经此,见三危山状如千佛,始凿莫高窟。三危山自古以来都是敦煌一处重要的宗教圣地。三危圣境规模甚大,一派佛国圣地、道家天宫的景象。”
钱万贯看着远处的山道:“爹爹,上次我们没过来,真是遗憾,今天定要看看。很多人都说是奇迹,不知道洞窟里都有什么?”钱丰道:“据你爷爷说,洞窟最先是很少的,而到了隋唐时期才逐渐增多。不过禅窟和中心塔柱窟却在这一时期消失,而同时大量出现的是殿堂窟、佛坛窟、四壁三龛窟、大像窟等形式。其中,殿堂窟的数量最多。塑像都为圆塑,造型浓丽丰满,风格更加中原化,并出现了高大塑像。群像组合多为七尊或九尊,隋代主要是一佛、二弟子、二菩萨或四菩萨,本朝主要是一佛、二弟子、二菩萨和二天王,有的还再加上二力士。这时的壁画题材丰富、场面宏伟、色彩瑰丽,美术技巧达到空前的水平。”
钱丰父子与苏莱曼父子带着瓦吉丁等人及众伙计来到莫高窟,见这里开凿了不少石窟,钱丰道:“看来这就是丝路上最有名的莫高窟。”苏莱曼道:“我们进去看看。”妙善和尚上前作礼道:“欢迎施主!”钱丰高兴地道:“您怎么到了这里?”妙善道:“那年土匪去复仇,我和张道长因敌众我寡,只好逃走。”钱丰道:“张道长现在哪里?”妙善道:“我也不知他的下落。看样子你的丝路走完整了?”钱丰道:“只有回到长安,才敢有此结论,如今的丝路到哪都不太平。”妙善道:“波斯、大食、天竺、西域都不太平吗?”
钱丰道:“是的!波斯、大食、天竺都在打仗,虽然规模不大,但跟周边国家的摩擦不断,另外各国的土匪都盯上了丝路。”妙善道:“是啊!丝路的艰辛,只有走过的人才知道。”钱万贯忙插话道:“据说这里有很多飞天壁画?”妙善道:“是的,处处可见漫天飞舞、反弹琵琶的飞天。”钱万贯纳闷地道:“为何要绘制飞天?”妙善道:“飞天是侍奉佛陀和帝释天的神,能歌善舞。墙壁上,飞天在无边无际的茫茫宇宙中飘舞,有的手捧莲蕾直冲云霄;有的从空中俯冲下来势若流星;有的穿过重楼高阁宛如游龙;有的则随风悠悠漫卷。画家用特有的蜿蜒曲折的长线、舒展和谐的意趣,为世人打造了一个优美而空灵的想象世界。”
钱万贯道:“真值得一看。”妙善道:“那炽热的色彩,飞动的线条,在画师对理想天国热烈和动情的描绘里,我们能感受到他们在大漠荒原上纵骑狂奔的不竭激情,或许正是这种激情,才孕育出壁画中张扬的想象力量!”大家随着妙善走进一个石窟,只见有一尊佛特别高大,色彩艳丽。只是此佛居然有护胸,钱丰纳闷地道:“为何此佛如此?”妙善道:“难道不对?”钱丰道:“既然将佛塑造成男人肖像,为何胸前却是女人的护胸?”妙善笑道:“因为此佛是当年女皇武则天拨专款塑造的。”钱万贯脱口而出道:“这是武则天?”
妙善大惊道:“阿弥陀佛!只能意会不可言传!”钱万贯转身对父亲道:“爹爹,我们也捐款开凿个石窟?”钱丰道:“好!就捐三个石窟的钱。”妙善高兴地道:“施主真有善心,佛菩萨保佑你们平安。前些日子高仙芝还愿,也捐了三个石窟的钱。”钱丰道:“他还什么愿?”妙善道:“这与你有关啊!当年他与月月为了让你恢复记忆,就到此地许愿。你好了,他当然要还愿。在还愿时,他感到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替代月月。”
钱丰道:“为何不能替代?”妙善道:“各有各的造化,谁代表谁的心情。”钱丰点着头道:“明白了,既这样,我就更应该感谢诸佛菩萨,索性捐十个洞窟的钱,以求十全十美。”妙善喜道:“阿弥陀佛!本意是好的,可惜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天地尚且残缺不全,人间哪有完美?水满则溢,月满则亏!”钱丰道:“那我就不追求圆满,捐十二个洞窟的,代表一年。”萨费尔看着苏莱曼道:“我们也捐?”苏莱曼道:“好!我们也捐!”
到了另一个石窟,妙善指着一尊菩萨像道:“各位瞧,这是近期制作的胁侍菩萨像。上身裸露,做半跪坐式。头上合拢的两片螺圆发髻,是本朝平民发式。脸庞、肢体的肌肉圆润,施以粉彩,肤色白净,表情随和温存。虽然眉宇间仍点了一颗天竺式红痣,却更像生活中的真人。”钱丰道:“是啊!我们见的天竺僧人就是这样。看来丝绸之路,已使东、西方文化交融了。”苏莱曼道:“确实太逼真了。”
二
在于阗的王妃宫殿里,长相漂亮的帕里黛送进了飘溢着香气的饭菜,请艾特古丽用餐,可艾特古丽却不看一眼,只是坐着流泪。帕里黛道:“你好歹吃一点,要是再不吃就没命了。”艾特古丽淡淡地道:“没命更好。”帕里黛惊道:“你是想要绝食?”艾特古丽道:“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活着就是受罪。”
帕里黛纳闷地道:“真是奇怪!别人想嫁国王都没机会,你有机会却不把握?”艾特古丽道:“你以为嫁给国王就幸福吗?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生不如死!”帕里黛道:“嫁国王怎么是生不如死?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嫁给国王,不光自己有了地位,全族人也跟着风光,活得有滋有味。最关键的,一生拥有荣华富贵,是多少人向往的最美好生活。”
艾特古丽冷笑着道:“你以为,拥有这些就是幸福吗?人的幸福,全在于内心的幸福。要是自己不喜欢的生活,拥有的再多又算什么幸福?”帕里黛看着她,见她看都不看饭菜,对自己也视而不见,便道:“这么说,你真打定主意要绝食?”艾特古丽态度坚决地道:“如果不能放我出去,我只有求死!”
三
在后宫,宁亲公主对杨贵嫔道:“妈妈,女儿抛绣球的事您向父皇说了吗?”杨贵嫔叹着气道:“妈妈也想说,可你父皇不来,没法说呀?”宁亲公主道:“他不来就放着,我倒要看看谁来说我下嫁的事。”杨贵嫔道:“问题是一旦下旨,那就不可更改!”宁亲公主道:“我不管!”
在于阗后宫,霍加看着流泪的艾特古丽道:“你说为何入宫多日,你见了孤王不仅冷淡,还不吃饭?”艾特古丽坐着一动不动,霍加道:“你倒是说话呀?”因见她还是不说,便叹着气道:“看来孤王是无福消受啊!莫非你有了意中人?”艾特古丽看了国王一眼,欲言又止。
霍加一看她这情态道:“明白了,可你跟着孤王不光是身份上尊贵,而且有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艾特古丽道:“不稀罕!”霍加凶相毕露道:“你若不从孤,那就只有一死!”艾特古丽转头看着霍加道:“那就杀了我!”霍加道:“既这样,孤王就把你关起来,让你与外界隔绝!”
四
在又一个石窟里,妙善道:“请看这尊佛像,也是位胁侍菩萨。上身赤裸,斜结璎珞,右手抬起,左手下垂,头微右倾,上身左倾,胯部又向右突,动作协调雅致,既保持平衡,又显露出女性的优美身段。另外这位菩萨全身着衣,内外几层表现清楚,把身体结构显露得清晰可辨。衣褶线条流利,色彩艳丽绚烂,配置特别协调,身材修长,比例恰当,使人觉得这是两尊极有生命力的活像。”钱丰赞叹道:“真是艺术。”
妙善点着头道:“是啊!这里有大型绘画、还有彩塑,有禅窟、殿堂窟、塔庙窟、穹隆顶窟、影窟等形制,还有佛塔。窟型最大者高四十余米、宽三十米见方,最小者高不足盈尺。从早期石窟所保留下来的中心塔柱式这一外来形式的窟型,反映了艺术家在接受外来艺术的同时,加以消化、吸收,使它成为我国民族形式,其中不少是现存古建筑的杰作。”钱丰道:“确实如此。”
妙善道:“还有彩塑,这更是一种艺术。各位请看,彩塑为敦煌艺术的主体,有佛像、菩萨像、弟子像以及四大天王、八大金刚、力士、诸神等。彩塑形式丰富多彩,有圆塑、浮塑、影塑、善业塑等各种方式。最高三十四米五,最小仅两厘米左右(善业泥木石像),题材之丰富和手艺之高超,堪称佛教彩塑博物馆。”众人一看,都赞叹不已。
妙善带着大家又进了一个石窟道:“再看这些壁画,富丽多彩,各种各样的佛经故事,山川景物,亭台楼阁等建筑画、山水画、花卉图案、飞天佛像以及民众生产的各种场面等,是历代的民俗风貌和历史变迁的艺术再现。在这些大量的壁画艺术中,还可发现艺人在民族化的基础上吸取了大食、波斯、天竺等国的艺术之长。各朝代壁画表现出不同的绘画风格,是美术史的光辉篇章。”
钱丰道:“看来壁画都是绘于洞窟的四壁、窟顶和佛龛内?”妙善道:“是的,这里的洞窟,内容博大精深,主要有佛像、佛教故事、佛教史迹、经变、神怪、供养人、装饰图案等等众多题材。此外,还有很多表现狩猎、耕作、纺织、交通、战争、建设、舞蹈、婚丧嫁娶等生活各方面的画作。这些画有的雄浑宽广,有的鲜艳瑰丽,体现了不同时期的艺术风格和特色。”
到了下一个石窟,钱万贯纳闷地问:“奇怪,为何不把佛像制成石雕,这样岂不是因为坚硬而长久?”妙善道:“莫高窟所处山崖的土质松软,并不适合制作石雕,所以造像除四座大佛为石胎泥塑外,其余均为木骨泥塑。塑像都为佛教的神佛人物,排列有单身像和群像等多种艺术组合,群像一般以佛居中,两侧侍立弟子、菩萨等,少则三身,多则达十一身。彩塑的形式有圆塑、浮塑、影塑、善业塑等。这些塑像全都精巧逼真、想象力丰富、造诣极高,而且与壁画相融映衬,相得益彰。”
五
艾特古丽被卡地江·库尔班、艾买提·尤努斯关进冷宫,卡地江·库尔班道:“你这是何苦?伺候陛下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艾特古丽冷冷地道:“为何不让你妹妹进宫?”卡地江·库尔班道:“可她没那个福气!她要是有你这么漂亮,我们全家就跟着沾光了。”艾特古丽只是坐着流泪,脑海里闪现的全是钱万贯的影子。
在大食郊外,玉华公主边走边对陪伴在身边的法赫德道:“听说,最近父王的身体不好?”法赫德忧虑地道:“是啊!如今,周边的国家又跟我国起了摩擦,几个地方都有了战事,父王忧虑过度,日不思食、夜不安枕。”玉华公主道:“那你带我看看他好吗?”法赫德高兴地道:“好啊,我们这就去。”
六
钱丰等人出了石窟,钱万贯指着一处建筑问:“这是什么?”妙善道:“这是五层遮檐,也叫‘北大像’,处在崖窟中段,与崖顶等高,巍峨壮观。其木构为土红颜色,檐牙高啄,外观轮廓错落有致,檐角系铃,随风作响。其间有弥勒佛坐像,由石胎泥塑彩绘而成。容纳大佛的空间,下部大而上部小,平面呈方形。楼外开两条通道,既可供就近观赏大佛,又是大佛头部和腰部的光线来源。”
大家随着妙善进了禅房,有人准备了斋饭,钱丰先向妙善捐了巨款,苏莱曼也向妙善捐了巨款,妙善感激地道:“阿弥陀佛!愿佛光普照,保佑施主们一生平安,福禄绵长!”钱丰道:“师父,您说是不是只要捐款的人,都可以一生平安?”妙善点着头道:“这是肯定的。”钱丰纳闷地道:“这么说不管好人坏人,只要捐钱都可以改变命运?要是这样,佛菩萨岂不是嫌贫爱富?”妙善语塞道:“这……”
钱万贯道:“还是我来说吧。我们每个人都有业力,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善事做得多了,做得真诚,尤其是广播平安的种子,是可以化解灾难的。但如果是定业,可能就难化解了。师父,我说得可对?”妙善大惊道:“哎呀,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如此见地?”钱万贯道:“不瞒师父说,我母亲为了让我们平安,早就皈依佛教,而我的结拜二哥王维,也是佛门居士,受他们的影响,随便乱说几句。”
妙善道:“不是乱说,你说得很有道理。《易经》早就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我们只要多做善事,肯定会有好报。至于行善而得恶报者,焉知前世没做恶事。也许他的恶报,正是他前世的报应。”钱丰笑道:“其实按我的理解,佛菩萨是觉悟了的众生。一个人能捐款固然是一种施舍,是一种善行。如果穷人不能施舍,但他确实是一个做善事的人,比施舍更能改变命运。”
妙善道:“哎呀,钱施主真是大彻大悟。”钱万贯受到了启发,也忙道:“佛说万物有灵众生平等,为何洞窟里表现的不是在佛前跪着,就是站着?佛说要破除我执,反对崇拜偶像,为何佛像有高有低,有男有女?据说西方极乐世界是一个没有女性的世界?”妙善道:“是的,佛经是这样说的。但我们是娑婆世界,必须将佛教生活化,才能使佛教发扬光大。无为法固然是最高境界,但没有有为法,又何来无为法?”
七
黄昏时分,卡地江·库尔班端进饭菜,但艾特古丽还是置之不理,卡地江·库尔班着急地道:“你倒是吃一点啊!”艾特古丽一把推倒饭菜怒道:“你滚出去!”卡地江·库尔班去向西日阿洪作了汇报,西日阿洪担心这样下去必要死人,便匆匆找到霍加道:“陛下,艾特古丽不吃不喝,这样下去会有危险。”霍加道:“待孤王派帕里黛去劝她,只要她活着,迟早会回心转意。”
帕里黛奉命进了冷宫,看了一眼艾特古丽,见放在她身边的饭菜已被推倒在地上,便近前道:“姐姐何必这样?您这样糟践自己,实在太不值得!”艾特古丽慢慢转过脸来怒道:“出去!”帕里黛道:“我是陛下派来的,专门来伺候您。”艾特古丽淡淡地道:“你要是再来,我就发火了!”帕里黛道:“发吧,只要不赶我就行,我们做奴婢的,别说挨打受骂,就是小命也顷刻就完。”
艾特古丽一听这话,当下理解地看着她道:“既然这样,那你为何要做宫女?”帕里黛道:“我是一个小老百姓,哪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地方官只要看中谁,就强行送进了宫中。其实您应该想开点,有多少女人进宫都只是做了宫女,也许一生都见不到陛下。可您不一样,陛下喜欢您,那是福气。”艾特古丽冷笑道:“什么福气?简直是活受罪!”
帕里黛道:“不管怎样,您还是要先吃饭。如果有一天陛下想放你回家,结果你连命都没了,岂不可惜?”艾特古丽猛地一愣道:“你说陛下会放我吗?”帕里黛道:“我想会的,陛下不是暴君,他这样做是因为爱你的缘故。假如他觉得征服不了你,绝不会拿你的性命当儿戏。”艾特古丽道:“看来,你倒是想得很开?”
帕里黛淡笑道:“想不开又怎样?当时他们送我进宫,地方官一再说依着我的美貌定可做妃子。谁知进宫后,只在最初见了陛下一面,就变成了宫女。进宫两个月了,我再没见陛下,直到这两天才有幸见到。”艾特古丽道:“那你恨陛下吗?”帕里黛出门看了一下外面,然后关上门道:“说不恨是假话。”艾特古丽问:“你叫什么?”
帕里黛报了自己的名字,接着道:“我看,您还是吃点饭。”艾特古丽道:“我不想吃。”帕里黛道:“可是您不吃饭,怎么和我说话?您虽然是我的主子,但我觉得您是好人。如果您能把我当妹妹看,我就感到非常高兴。”艾特古丽当下有了笑容,看着她道:“可以啊!我们就做姐妹。”帕里黛高兴地道:“太好了!那我就叫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