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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交易(上)

阳光一步一步走进昏暗的洞里,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在树林中跳跃着,清风荡漾,阵阵花香扑鼻。一夜风雨后,地上铺满了花瓣,那些挺过风雨袭击的花,此刻正雄赳赳的傲立在枝头。

李灵逍紧紧的握着那张画像,疲惫的蜷缩在洞里的石阶上,一夜未眠,浓浓的黑眼圈让她显得更加的憔悴。

陌菲的话语,还在脑袋里不停的回荡,与哥哥分离时的画面交缠着。李灵逍有些欣喜,有些害怕,更有些愤怒。如果陌菲真的见过哥哥,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可是为何,在那个世界已经死去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如果见面,他又会是怎样的?多少个日夜的思恋,那份温存从来只有在回忆中,想起的都是他过去的模样。李灵逍早已习惯让那个人活在记忆里!如果相见又会怎样……

在这个自己不熟悉的世界中,有很多神奇的东西存在,比如陌菲可以通过一个小圆片找到自己,说不定她的话全都是谎言,她只是用其他的方式知道了哥哥的长相。

但是……但是!万一是真的呢,万一她真的见过呢。是否应该答应她的要求……

哒哒的脚步声慢慢的近了,洞里的光线被生生的截断挡在了洞外,黑黑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陌菲提着一个罐子,斜挎着一个包,出现在洞口,向着李灵逍走来,一边说着“这可是我拜托微微,天还未亮就起来熬得粥,绝对的营养丰富。”说话间已经来到石阶旁,在李灵逍的面前高高的竖起她的两个大拇指。

见李灵逍呆坐着,手里仍拿着那张画像,她俯身慢慢看去,“啊……什么鬼。”突然惊叫着跳开了

李灵逍微微抬起头,厌弃的看了她一眼。

陌菲捂着胸口,缓缓靠近“你这样子和之前来我家的那个乞丐有得一比了。”她轻轻将罐子放下,坐在旁边。“先吃点东西吧,看你那样就像是马上要挂了的人,直接可以追随你哥去了。”

李灵逍惊讶的转过头来,转而又一脸的愤懑“她是怎么知道哥哥已经去世了,不是说还看见了吗?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的。”

陌菲在一旁,认真的盛着粥,一只手将碗递到李灵逍面前,随口说道“来,吃吧。”端着碗的手在空中停了半响,陌菲这才将视线转向了李灵逍。冷冷的目光,锐气逼人。瞬间让陌菲生起一阵寒意。她有些不知所措,不敢直视李灵逍的眼睛“呵呵呵,吃粥,凉了。”她心里想着可能是自己刚才提到了“哥哥”所以才让李灵逍变得如此冷酷。

李灵逍盯着她好一会儿说道“不用了,我们说正事吧。”

陌菲一听来劲了,连忙放下碗,“好啊,好啊,你考虑得怎么样,还是跟我走吧,好吃、好喝、好睡、好玩。还有……”看着李灵逍一脸的严肃,她识趣的停下来。“你说,你说。”

李灵逍问道“你真见过他。”

“这个昨天你不是已经问了很多遍了吗?还有画像为证呢。”

“我和你去见一个人,你就真会把你知道他的一切告诉我?”

“当然,而且我还会尽一切方法,帮你找到他!”

“不用麻烦,我自己找就行。”

陌菲嘟嘟嘴“随你便,这是你自己决定的,到时候可别来求我。”

李灵逍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你就是去跪求天神,那一天也不会到来。”

李灵逍接着问道“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保密!”陌菲得意的说着,想着一向被冷冷对待的自己,如今也可以牵着李灵逍的鼻子走,心里特别的爽。

“见面的地方是在那个大宅子里?我岂不是会被很多人发现!”

“那你就扮成我的同学,我带着你,谁人敢多问。”陌菲突然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道。“咦?你怎么知道在宅子里。”

李灵逍没去理会继续问“让他出来不行吗,我去你家,惹人耳目!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别啊,让她老人家从家里出来,才更加惹人怀疑呢。”

“他一个人四处走走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被你们这些后辈囚禁在家里了?”

“怎么可能,不要把所有人想得都和你一样,她可是我们家里最最尊敬的老……”陌菲突然停住口。

“老太太?”李灵逍笑笑说道。

“我都这么配合你,告诉你如此多的消息了,也让我留点悬念啊,不然你就真的不会去了。”陌菲得意的笑着。

“老太太……你父母去世了?”李灵逍淡淡的说。

陌菲的脸由晴转阴,又谨慎的说道“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父母都去世了!”李灵逍一脸自信的说。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陌菲小心的问。

“我掐指算的啊!怎么,只允许你拥有那种神技?”李灵逍挑逗的说道。

“哼哼,你果然很有一套,我都不知道你对我已经了解了多少?”

“你放心,不多,我对你没什么兴趣。”她随意的说着。

陌菲心中波澜不定,眼前的这个人,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就像寻找到了一个宝物让人欣喜,又像捅了一个马蜂窝一般让人棘手。

在上山前,陌菲非常自信的能把李灵逍带到宅子里,但现在她不那么确定了,心中有些着急,不知怎么办才好。就在此刻李灵逍开口说道“走吧,我去给老太太请个安,莫非是同学可以带路了。”

陌菲高兴的说道“还是抵不住,想要面见知道吊坠秘密的人的诱惑?”

“希望我能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否则你……”李灵逍恶狠狠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呵呵呵,我想应该不会的。我是说,不会让你,不满意的。”陌菲激动的说着。“等一下,换身衣服吧,我给你带了一套来。”说着从斜跨的包里取出了衣物交到李灵逍手里。

李灵逍掂了掂手中的衣服,笑着说道:“你准备的挺充分啊,原来那么有把握?”

“还好,还好,哈哈哈。”

李灵逍快速的换了衣服,是白色的长袖针织衫,配着浅蓝色的长裤。与陌菲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李灵逍没好气的问道:“你家没有其他衣服了吗?”

“穿一样的,才能说明我们感情很到位啊。”陌菲解释道。

李灵逍本想反驳与她感情并不好,却又不愿再费口舌,随着陌菲下山去了。

“同学是什么?”李灵逍好奇的问道。

“同学你都不知道吗,那你刚才还叫我莫非是同学。”陌菲走在前面,突然停下回过头来问道。

“你不是让我扮成你的同学吗?”

“哦,同学啊,就是一同学习的人。听一个老师讲课,学习同样知识的人。”陌菲继续向前走着说道。

“老师,那就是夫子了。”

“嗯嗯,孺子可教也!唉?你是哪个大山里来的,还把老师叫夫子!”

“很远的大山。”

“是吗,我们可不止一个夫子上课呢,有很多夫子。”

“我们上课也有很多夫子。”

“那你们的女夫子怎么样,我们班的女夫子可凶了,前天还……”两人就在陌菲的喋喋不休中,向宅子走去。

顺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两人来到了宅子右上方的树林中。只能远远望见的宅子近在咫尺,浑然一座小山。陌菲果然对这里的山路非常的熟悉,本以为要走上大半天的路,随着她穿洞、扯着藤蔓下悬崖、划着竹筏过小溪,不一会儿就到了。

陌菲拿出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轻轻的按了一下上面的按钮,一支箭拖着一条粗粗的铁线,深深的插在旁边的树身上。陌菲拿出随身携带的像皮鞭一样的东西,一条给了李灵逍,一条自己拿着横在铁丝上,双手握住两头,说道,“我先过去,你也快过来。”说着,一使劲儿跳起来,双脚离地,呼啦一下就划到了对面的楼上,回转身来用力的挥着手。

李灵逍使劲儿扯了扯鞭子,吸了口气,也一下子划了过去,脚下顺带的石头掉落,许久才听到回响。

李灵逍跟在陌菲身后,从楼顶顺着柱子,跳进窗户来到了宅子内。宅子里是一条长长的楼道,一边是靠着山的,另一边则是无数个房间。楼道,楼道旁的门,楼道里的其他摆饰无一不是木头制成的。李灵逍随着陌菲向楼道的中间部位走去,四下看着。问道“这宅子什么时候建的,看着木头虽有些年月却都没有损坏。”

“我听陈爷爷讲,这是爷爷还年青的时候修的,那时他经商赚了很大一笔钱,年过三十还没有娶亲,所以就看好了地方,修了房子,打算安心的接媳妇过日子。算算这里也有四十五年了。”陌菲边走边说。

说话间她们来到一个房门前,和其他的房门不同,门整体向里凹进去了不少,而且中间还有一条明显的缝隙。只见陌菲又按了旁边一个三条边的图样,门突然从中间破开,向两边滑动,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小房间。

陌菲走进房间里,转过头来,“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

李灵逍上看看,下瞧瞧,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房间里靠近门的地方有很多数字,陌菲随手按了一个6,不一会儿门又从两边慢慢的出现了,紧紧的合拢在一起。突然房间剧烈的晃了一下,伴着丝丝声响,感觉像在坠落。李灵逍紧紧扶着墙壁,强装淡定。

陌菲介绍说“这个叫做电梯,可以载着我们上升或者下落到我们想要去的楼层。”

“我知道,和辘轳差不多嘛。”

“啊?那是什么东西。”

“和这个差不多原理的东西。”

说话间,电梯停了,门又消失不见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门在身后慢慢的关上。和上面平坦的楼道不同,这一层的楼道左右对称,都有向上的几步阶梯,两旁没有其他的房间,阶梯上方再向前就是一个大大的矮矮的屋子。打开门后又有几步向下的梯步,梯步转角后就可以看见整个房间了,左右两边靠墙的地方是与墙一样高的书柜,里面不知道放有多少书。正前方,是宽大的玻璃,和随风扬起的窗帘。窗帘下,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端着茶,一边品着,一边看着书。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茶壶,和另外两个杯子。

“奶奶我回来了。”

老太太闻声转过头来。慈祥的脸上早已爬满了皱纹,黑色的斑大大小小散乱的落着,发胖的身体将棉衣撑得鼓鼓的。拿着杯子的手也早已变形,手指都歪曲着。李灵逍不由的感到一阵凄凉。

“快过来,快过来坐下。”老太太笑着招着手,放下手中的书和茶,拿起杯子想要倒茶。

“奶奶,让我来。”陌菲一个箭步冲上去,拿起茶壶利索的倒了满满两杯茶。李灵逍慢慢走向着一老一少,高高筑起的防范心,在两人的一笑一语间解除了。

老太太温柔的看着李灵逍“这个姑娘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啊,长得可真清秀。”

“嗯嗯,是呢,奶奶就是她了。”说着跳到李灵逍身旁,扯着她的手拉向老太太身旁的椅子,按住坐下了。自己则坐在李灵逍的旁边,靠窗子的一方。

李灵逍被一路拖着过去,心中非常不满,却又不好意思在老太太面前表现出来,只好强装微笑的坐着。许久没有这样和人见面了,李灵逍显得手足无措。

“不要拘束,权当在自己家里好了,走了这么久的路,口也渴了,先喝点茶,润润喉咙。”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端着茶递给李灵逍。李灵逍赶忙双手接着,不停的点头道谢。

喝过茶后,老太太开口问道“听陌菲说,你父母工作在外,如今你一人生活。”

李灵逍笑着点了点头。

“应该和陌菲差不多大吧,真是苦了你啊。”

“没什么,习惯了。”李灵逍淡淡的答道。

一阵寒暄过后

老太太温和的说:“听说陌菲的坠子在你那儿,我知道她平时被家里人宠出了许多坏毛病,她就是玩性太重,其实本性并不坏。”

“哦哦”李灵逍点点头,端起茶又喝了起来,不知该如何接话。

“听陌菲说,只要在宅子里住上一段时间,你就会不计前嫌,把坠子还给她。我们宅子……”还没等太太说完,李灵逍一口茶水喷出来,老太太急忙拍着李灵逍的后背,一边着急的问道“没事儿吧?孩子。”

许久李灵逍才缓过气来,“她是这么和你说的吗?”惊讶中满是愤怒。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李灵逍气愤的转过身去,旁边哪还有半个人影。她看看门口,门还在来回晃动着,看样子是趁着刚刚自己被呛住的时候逃走的。

老太太仿佛看出了中间另有隐情,接着说道“陌菲这孩子太顽皮了,这回一定得好好惩治她。”顿了顿又说“不管什么样的理由,老婆子都会答应你,不过这个坠子希望你一定要还给她,这是陌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也是他父亲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了。”

“果然不是他哥哥留给她的。”

“当然不是了。”

“陌家怎么会将这样一个吊坠作为宝物,代代相传呢?”李灵逍静下心来问道。

“我也只是曾今听老爷子讲,说是这个吊坠是古代一个将军佩戴着的,将军骁勇善战,英勇无比。年纪轻轻却已战功赫赫,遭人妒忌,最终惨遭杀害。将军有一个妹妹,他视如珍宝,临死之期将吊坠交给了妹妹,念想附于吊坠之上永保妹妹安康。所以就有把这坠子赠与孩子,保平安的说法。陌菲儿时多病多难,就将吊坠送给她了。”老太太就像讲睡前故事一般,温柔的,淡淡的说着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李灵逍长舒了口气说道:“我没有要将此物据为己有的想法,此次前来只是想要了解一些关于吊坠的事。我与陌菲之间……还有一些……误会没有解除,等我弄清楚了之后,自然会把吊坠归还与她。请老太太放心。”

“是个坦坦荡荡的孩子,和陌菲说的,一点也不一样啊。”老太太开心的笑着。

“看样子,她没少在你面前说我的好话啊。”

“你和陌菲这孩子挺聊得来嘛,往后在这宅子里住下,想必也不会无聊了。”

“不用了,我从没想过要在这里……”

“从没想过要在这里不住下啊。是吧,哥。”陌菲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这我怎么知道啊,这不是你的朋友吗,干嘛问我。奶奶,你快叫菲菲将我放开,楼下还有客人呢。”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满是无奈。

“有二哥在,你不用那么着急。”

“你二哥常年在外,不懂得生意上这些事情。”男子急切的说。

“现在正好让他学学啊。”

随着说话声,只见一个高高的男子被旁边的人双手挽着拖拽着朝窗边走来。那张脸在光线下,慢慢变得清晰了。李灵逍瞬间呆住,痴痴的望着眼前的人。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那嘴,那张熟悉的脸,就这样,在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在了。

见李灵逍久久的看着,老太太笑笑说道“这是我的大孙子——陌轩。”

“对,这是我的大哥——陌轩。”陌菲自豪的说着。

又蹦到另一边,俯在李灵逍肩头“这是我的朋友——李灵逍。”

李灵逍这才反应过来,为刚才的失态懊恼不已。脑子里突然乱成了一锅粥,不知该如何思索。

“你好,我是陌菲的哥哥,这两日总听她提起你,果然和她说的一样啊。”陌轩温柔的说,一边将右手伸到李灵逍的面前。

李灵逍不知如何是好,起身双手抱拳又觉不妥,将两手不自在的放在两侧,点点头,又低头坐下了。

陌轩尴尬的将手收回,合在一起不停地搓着。

陌菲忙解释道,“她是从外地刚转过来的,她们家乡的礼仪和我们的不一样,所以还不熟悉。”

陌轩连连应道。“原来是这样啊。”

李灵逍点点头,她不敢再看向那张脸,再见,只会深深的陷进。“那是?那不是?到底怎么回事。陌菲的画像是参照这个人来画的?可是他怎么会知道两人长得一样呢?而且画像上的衣服的确是哥哥常穿的,和现在这个人的一点也不像。”李灵逍转动着脑袋不断的想着。

“陌菲你的朋友来了,好好接待着。我还有事呢,你快放开我。奶奶,你们先聊着啊……”熟悉的脸庞却是陌生的声音。李灵逍的脑袋嗡嗡作响,不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已是晚上。

李灵逍躺在一张大床上,捂着柔软的被子,屋里灯光昏暗。床头左方横着过去是梳妆台,右边则是一个与床同高的小柜子,柜子上放着一个脸盆,里面一条帕子。再往右则是窗边,墙角处放了一个大花瓶,花瓶里空荡荡的,瓶子上纹着蓝白相间的画儿。床脚不远的地方是衣柜,衣柜左侧是一扇紧闭的门。

望向窗外可以看见漫天的星星,夜空下偶尔的一声鸟叫,和喧闹的虫鸣,让夜显得更加的空旷了。隐隐听到的说话声,又将人从那空阔的夜里拉了回来。

李灵逍试着从床上坐起来,一条帕子从额头“啪”的落了下来,她随手捡起帕子将它扔进了盆里。挪了挪身子,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白天的事情像快速移动的画一样在脑袋中闪现,定格在一张温柔熟悉的脸上。

自己原来被陌菲狠狠地摆了一道,跳入了她设下的陷阱里。只是……只是这个让人有来无回的陷阱,真的让她深深的陷进去了。

阴沉的灯光下,李灵逍静静的坐着,周围弥漫着的,是无尽的黑夜。天上星光点点,仿佛可以带给她冲破黑夜的希望,又仿佛自己已变成了一颗星,迷失在这夜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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