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明**就别出关了,关外太苦,你留下吧,或者回到萧家,或者去杭州,亲手为我把桐心带大,再把他送回淳熙身边!”笑语坐在镜子之前,从镜子里看着正在为她梳头的喜鹊。
“‘众鸟高飞尽,白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当日一道敬亭绿雪,喜鹊便记住了少夫人,都说‘知茶者,知音也’,喜鹊不奢望能做少夫人的知音,但求今生今世能常伴在您身边,端茶倒水侍奉,这辈子,您到哪,我到哪!除了跟着您,喜鹊哪也不去!”喜鹊说得十分动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求少夫人让喜鹊跟您去吧,让我像侍书那样照顾您!”
“你这是为什么?”笑语苦笑了一下,哭道,“我已经害了她,现在何苦再来连累你?”
喜鹊抹了抹泪水,连连对她摇头,“少夫人快别这么说。您已经受尽苦楚,此刻若是喜鹊再离开您,您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此生已尽,说不说话,又有什么要紧?别傻了,你走吧!”笑语眼光呆滞,静静地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
“不,求您!少夫人,求您让我跟着您!”喜鹊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笑语实在不忍,连忙扶她起来,抱着她痛哭道,“傻丫头,你这是何苦啊!”
账外一士兵朗声禀报,“公主,帐外有一人求见,他说他曾是您旧时的家仆!”
笑语心下纳闷,看了看喜鹊,喜鹊扶着她,慢步走到帐外,笑语定睛一看,大惊失色,“东离?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可是爹爹出了什么事?”
东离跪在地上,连连摇头,“尚书大人很好,桐府也相安无事。东离此次,是为报恩前来,小姐远到狄国,此行凶险无比,请带上东离,路途上也有个照应。”
“一个喜鹊已够,何苦又加上你东离呢?”笑语连连摇头,“不!你走吧!回到桐府去,或者浪迹天涯,做只闲云野鹤,从此逍遥自在。”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小姐的救命大恩?恩未报,又谈何逍遥?请小姐带上东离吧,挑抬担扛,从此身边也多个人使唤。”东离语气诚恳,听得喜鹊十分感动,她想了想,开口劝道,“少夫人,此去草原,茫茫前路,祸福难料,多一个人保护您,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笑语看了看喜鹊,心中另有打算,便弯腰扶起东离,道,“既是如此,你便跟着我吧!不过你得应允我一件事情。”
东离颔首,“小姐请吩咐。”
笑语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细声吩咐道,“他**若有个万一,你一定要带着喜鹊,把她送到杭州我姐姐那里,知道吗?”
东离心中一紧,紧闭双唇,盯着那张绝望的脸,过了良久,这才点了点头,说道,“东离知道!”
和亲的队伍出了关塞,走入茫茫大草原,笑语撩开红色的轻纱,从京城到这里,队伍走了一个多月,现在的京城,早已是阳春三月了吧,淳熙出狱了么?凤辇外,大地还是一片被冬天侵蚀后的死寂,远远的山上还披着残雪,而近处光秃秃的地面上,旧年残花落,未见新草生,偶尔一两只乌鸦飞过,落在不远处的枯枝上,朝着队伍凄叫几声,令人更加心生寒意。当年王昭君出塞,走的是不是同一条路?这地面上是不是还残留着她的泪水和叹息?“犹抱琵琶半遮面”,一曲《昭君出塞》,大雁听之落泪,秋草闻之动容,她幸福么?她的一生,嫁了三个男人,汉宫里的元帝,匈奴的两代单于。据说,在她出塞后,由于对她日夜思念,元帝忧郁过度,三年后便驾崩了;她的丈夫呼韩邪单于对她宠爱有加,赐她封号“宁胡衍氏”,只可惜,两人恩爱不到三年,他也撒手而去;后她又依从了胡俗,嫁给了忽汉邪之子,并和他共育了两子,她的儿子,后来也成为了匈奴的单于。匈奴的百姓爱她敬她,她死后,他们为她修坟建冢,金戈铁马昨日事,青冢黄昏独自愁,绝代风华如她,到头来得到的也是一个“青冢”而已,而她一生,是否真正幸福,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东离,还有多久到大都?”笑语问一旁骑在马上的东离。
东离看了看远处昏暗的天边,说道,“估计还要走半个月,看这样的天气,大都那边应该还在下雪,这样下去,会耽搁些时日!”
笑语轻笑着说,“哼!最好耽搁一辈子!”
东离一听,愣了一下,看看她却没再说话。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骑马到她的凤辇前禀报,“公主,前面来了一队人马!”
“是什么人?”笑语问道。
“看旗号,像是狄国的使臣须德里,据说此人是阿田烈允的亲信。”那士兵拱手答道。
笑语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嘴里淡淡地吩咐,“上前问他想做什么?”
那士兵应了一声便骑马上前去,过了一会回来道,“须德里说,他是狄王派来的前锋,亲自来迎接公主的。”
“随他吧!我们继续走我们的就是了!”笑语闭上双眼,再也不想说话。
“这……”于情于理,公主也该跟他打个招呼啊?人家毕竟是阿田烈允的宠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士兵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东离开口了,对那士兵说道,“你自去回他,说依照我们大齐的风俗,成亲之前是不便见外人的,请他多担待便是!”
那士兵一听,向东离拱了拱手,骑马离去,又见他对须德里说了些什么,须德里回头看了看凤辇,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带着人马走在了最前面。
果然不出东离所料,队伍越往北,道路越难走,天阴沉沉的,被浓浓的云层遮盖着,看不见它真正的颜色。又走了两三日,天上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不一会儿道路上便积满了雪,和亲队伍举步维艰,寸步难行。须德里不得不命他的士兵下马铲雪,为笑语一行人开路。东离说,这样子的行驶速度,本只有三天的路程,可能要十天后才能到大都了。还有十天,笑语冷冷的一笑,阿田烈允,你等这天等了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