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兴倒是突然顿悟地点点头,还把车停到路边了。我问他想到啥了,杜兴恨得牙痒痒,指着GPS跟我说:“李峰,这玩意儿他妈的被人动手脚了。”我顺着他这话往深了琢磨,余兆轩是死了,死得古里古怪,而那白人也死在审讯室里,同样疑点重重,我不由得有个假设,警局里还有人有问题,或许这人跟余兆轩一样,跟这些毒贩子有什么联系,而且他的手段倒挺多,还料到我们要去省厅,在警车GPS上做了手脚。
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目前还不能肯定,但有一件事我和杜兴现在就要面对,我俩接下来怎么办。反正我俩不能回警局,不然上午走的,下午又回去跟刘千手报到,说我俩开车走错路了,他不得气得磨刀砍我俩才怪。杜兴一发狠,建议道:“李峰,这样,咱们不用GPS了,就按照路标来走,轮着开车,怎么着晚上也得赶到省厅。”我点头说好,计划就这么订下来了。
可我俩还得往回走,把这冤枉路先绕出去。这都快中午了,我俩肚子都饿了,这一片儿很荒凉,正好沿途看见一个包子店。这包子店不咋正规,一看就是用自己家房子改的门面,还是那种小平房。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个饭店就不错了,还要啥档次啊。我和杜兴一商量,先吃口包子填饱肚子再说。这包子店门口没停车的地方,我俩把车随意停在路边。等进到店里,我一闻到包子香,肚子咕咕直叫唤。
服务员挺客气,招呼我俩随便坐。这店里没啥客人,我俩就选了一个小包间,要了两笼包子、两碗鸡蛋汤。这都是好做的菜,估摸用不了5分钟就能吃上,我和杜兴还趁空一人吸了一支烟。可没等包子上来呢,却来了个小意外。
有个要饭的进来了,我真怀疑这要饭的脑袋是不是有病,不在市里混却徘徊在荒郊。他也真好意思开口,将脏兮兮的手伸到我和杜兴的面前,哼哈地说可怜可怜他。其实现在这社会,要饭的大部分是假的,哪有几个真乞丐。只是我看这要饭的浑身弄这么脏,心说不管他是真是假,能下这么大功夫也不容易了,既然赶上了就看着给点吧。我一摸兜儿拿出5元钱递了过去。
要饭的连连称谢,但他没急着走,反倒扭头看杜兴,那意思是你咋没给呢。杜兴本来看他就不爽,这下火气腾地上来了,指着要饭的说:“他娘的,你他妈还上脸了是不?给你钱了,再不走信不信我抽你!”杜兴一瞪眼睛,那眼神挺吓人,要饭的害怕了,“呜”了一声,一扭一扭地走了。杜兴火气还没消,把服务员叫来好一顿说,大体意思说包子店是黑店,勾结要饭的骗客人钱。我倒是没杜兴那么大的脾气,打心里还想乐,心说这大油可咋整,这么点儿事还较真。
我劝了几句,这事就算了。等包子上来后,我俩匆匆吃了,又结账出去准备赶路。我发现那要饭的挺奇怪,并没走开,就在路边蹲着盯着我俩看,尤其看到我俩看他时,他又做出一副乞讨的样子。我是没啥,但怕杜兴又被要饭的气到,急忙安慰几句。杜兴也听我话,一摆手说算了。
等我俩上车后,那要饭的竟然站起来,一扭一扭地往我俩这边走。杜兴“哼”了一声,指着要饭的跟我说:“李峰,看到没?他要是再不要脸,我拿车直接把他轧过去。”我也觉得这要饭的有点过分了,是看我俩心善是不是,总缠着我俩呢?我还特意摁了摁车喇叭,算是给他警告。可要饭的很奇怪,对我摆摆手,又特意指着杜兴,做了个讨钱样儿,大有挑衅的意思。我发现了,堂堂的枪狼啊,是被这要饭的给缠住了。杜兴再也压不住火气,骂了一句:“他娘的,找死。”说完他还真把车打着火了。
一般车打火都是吱吱几声就OK了,可这次邪门,打火时,传来的是嘀嘀声。我没反应过来,还被弄得一愣,心说不能吧,这车可别坏在这儿,那我俩可咋回去啊。杜兴精明,尤其一听这嘀嘀声,他脸色吓得都变了,喊了一句“李峰快跑”后,当即打开车门扑了出去。等我意识到不好时,已经晚了,车里砰的一声响,杜兴坐的那个驾驶座整个崩了起来。
我的座位是没有事,但驾驶座崩起来后产生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我整个人向车门推去,尤其那股力道大得让我脑袋都撞在车玻璃上,还把玻璃撞裂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幸亏杜兴躲得快,不然他保准被崩死。我一时间脑袋都蒙了,天旋地转得快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我试着抠着车门下了车,但根本站不住,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脑袋嗡嗡直响,眼前就跟长了一层膜一样,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的。我试着站起来,想用手拄着地,但明明把手伸出去了,却怎么也摸不到地面,感觉地面跟自己好遥远似的。或许是被爆炸弄的,自己特别木讷,一时间转不过磨儿来,最后我干坐在地上呆呆地四下看着。
杜兴本来都跳出车了,受到的冲击比我小很多,按说他能逃过这劫才对,可坏就坏在他运气不好。驾驶座崩起来时,正好有个螺丝弹射出去,砸在他额头上,不仅把他砸蒙了,伤口还哗哗往外冒血。杜兴多倔脾气的一个人,他捂着脑袋也想站起来,但身子不听话,跟我一样,只能坐在地上。
那要饭的一直对我们这边的突变不理不睬,也不害怕,他很悠闲地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在我兜儿里摸起来。我愣愣地看着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把我兜儿里的信封抢过去,就是刘千手让我带到省里的那个证据。要饭的当着我的面又掏出一个火机,把信封燃着,付之一炬。我心里那个急,最后憋得实在没法子了,扯开嗓子喊,我也不知道喊什么好,反正就是“救人”、“救命”之类的字眼吧。很奇怪,我明明喊出去了,但喊话声我却听不到,估计是耳朵有问题了吧。要饭的肯定听到我喊了,他也不害怕,就对着我冷笑。
我发现他是一点儿幻想都不给我留,等信封烧成纸灰,他还把纸灰给揉碎了,又摸着兜儿里,拿出我刚才给他的那张5元钱。他盯着5元钱看了看,我不知道他嘴里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他又把5元钱放在我兜儿中。我隐隐有种感觉,或许是看在这5元钱的分上,他饶了我一命。他又看着杜兴,起身向那边走去。杜兴刚才给他印象一点儿都不好,要饭的这是要跟杜兴算账。
我又哇哇吼着,让这要饭的住手,可有什么用呢,要饭的来到杜兴旁边,先踹了一脚。他这脚很毒,正好踢在杜兴脑门流血的地方。杜兴现在就是身子弱,不然能让他得逞?这一脚把杜兴踹在地上,要饭的又顺势坐在杜兴身上,伸出手掐住杜兴的脖子。我心想,自己哪怕爬也要爬过去支援,但就连这个动作我都做不到。我又望了望那包子铺,刚才爆炸声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不得不说,他们真胆小,远远躲着不敢过来。要饭的又开始耀武扬威上了,一边狞笑着掐着杜兴一边嘀嘀咕咕。要是一般人被这么掐着,保准就此丧命,但杜兴真强悍,突然间他冒死反扑。我没留意他怎么起来的,反正一瞬间的工夫,他和要饭的整个换了个位置,他在上,要饭的在下,成了他死掐要饭的了。这要饭的身手一般,想拼命地挣扎,无奈杜兴用上死劲儿,他根本挣脱不出去。看到这儿,我搞不懂自己要高兴还是要悲伤,反正我俩都受伤了,只要性命都在,那就够了。
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扭着身子,对包子铺那边打了个手势,告诉躲在门边的那几个人快打电话。接下来我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醒来时,我一睁眼看到的是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墙,白色的屋顶,还有一盏白色的灯。我本来还纳闷自己在哪儿呢,但一瞥,发现一个印着红十字的窗帘,我心里明白了,原来在医院。别看之前遇到过折翼天使案,但我对医院还是蛮放心的,不会担心自己会遇到另外一个折翼天使。
我试着动下身子,可这动作让我觉得特别别扭,就好像自己被无形的手束缚住一样。我心说这咋了,还低头看了看。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有电流瞬间击打在我心头一样,我简直不敢接受这个事实。我浑身上下被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我的绷带比木乃伊身上的还多很多,尤其右脚还放在一个支架上吊着。我都不敢想象,自己这德行,那得受多大的伤啊?我心里有点儿迷糊,我记得我晕前身子没毛病啊,只是脑袋有点儿晕罢了,难道晕倒后脑袋的伤痛转移了?
我特别想下地走走,想看看自己到底还有多少正常的器官,但我不敢,怕自己乱动会让身体的状况变得更加糟糕。这时候,旁边有人对我“哼”了一声,虽然这声“哼”很闷很轻,我还是顺着扭头看去。还有个木乃伊在另一张床上躺着,他一身绷带包裹的密度跟我差不多,尤其脸上,只漏了双眼、鼻子和嘴,根本看不清相貌。我心说这谁啊,难道是大油吗?我试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杜大油,是你吗?”他“嗯”了一声。我真不知道该说啥了,觉得我俩真是彻底的难兄难弟。
我是打定主意,既然都在医院了,身上已经这情况了,那就什么都不想,安心养伤吧。可杜兴给了我一个“惊喜”。他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笨拙地爬了下来。这举动很让我震惊,尤其他一身绷带,让我想起了《木乃伊归来》这部电影。但我回神也快,心里也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或许我俩伤得没那么严重。我也跟他一样,费劲巴拉地把右腿从支架上抽出来,又扶着床下地。我发现除了被绷带束缚得难受以外,还真没其他难受的感觉。我俩说话不方便,但还是交谈上了。我问杜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兴摇摇头说他也搞不懂,很可能是刘千手有意安排的。
有句老话叫“说曹操曹操到”,我俩刚念叨刘头儿,他竟然来了。只是他并没有大摇大摆地进来,反倒乔装一番。他把自己裹得也挺严实,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帽子,要不是那小眼睛把他出卖了,我一时间还真认不出他来。他没自己来,还带了两个护士,等一进门后,他先“嘘”了一声,又让两名护士守在门口。
我倒沉得住气,杜兴就不行了,他指着我俩说:“给个理由!”刘千手没急着回答,拽了把椅子坐到我俩的床之间,窝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说:“没想到啊,这次对手能这么狠!余兆轩死了,你们说说会是谁干的?”我正使劲儿抠嘴旁边的绷带呢,好让我能顺溜说话。我也趁空回答一句:“不是锤王弄的吗?”刘千手摇摇头:“锤王有过犯罪记录,我也趁空调了之前的档案,对锤王这个人多少了解一番。按我的分析,锤王在行凶或杀人时,根本不放空招,干了事还立马走人,很干净利索的,可余兆轩死的那晚,他的邻居在走廊里听到啪啪声,这跟锤王杀人的猜想有冲突。”
看我还是不咋明白,刘千手一摸兜儿,拿出一把特别小的迷你锤子,对着床沿敲了敲。这也弄出一阵啪啪响来,我懂了刘头儿的意思,心说那晚的啪啪声一定是凶手在用锤子敲住户门。那他为何会这么做呢?刘千手继续解释:“有些罪犯的心理很奇特,或者说他们有怪癖,在完事后会出现一些附带的小动作,那啪啪声应该是那凶手杀完余兆轩后因怪癖而弄出的声音。”
我一合计,难不成有人冒充锤王杀人?先不说是谁冒充的,他能把锤子用得那么熟练,身手可不简单啊。这期间杜兴也在琢磨,他还插话说:“余兆轩死前没有防备,一定是熟人做的,那极有可能是警局里的内鬼。”我一下想起来,冷青主动说去省厅送那叠字物证,却被刘千手拦住了,难道刘千手发现什么了,觉得冷青是内鬼?这屋里也没外人,我也不避讳地问了一句,刘千手摇摇头,说他现在不知道谁是内鬼,冷青有嫌疑,整个一探组也有嫌疑,甚至再往深了说,自打我家窗把手坏了后,他就开始秘而不宣地留意这件事,因为只有了解我家布局的人,才能那么容易地偷偷潜伏进来。
我是越想越蒙了,觉得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我也懒得再想,问刘头儿接下来怎么办。刘千手说了计划。杜兴晕前做了一个好事,把那要饭的掐晕了。其实那根本不是一个要饭的,而是一个对爆破有研究的恐怖分子,据他的交代,他被人花钱雇用,想把我俩炸死,顺便把那物证毁掉。可他看到我挺善良时,心软了,想留我一命,就在那小型炸弹外面包了一层厚铁皮。有铁皮保护,炸弹爆炸时,方向只冲上,是专门对付杜兴的,但杜兴反应快,竟也逃过一劫,还临时反扑,把他给擒了。我们就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兵分两路,我和杜兴秘密脱身,乔装一番混到那雇主身边挖消息去,而刘千手继续留在警局,把那个内鬼揪出来。我觉得这计划不错,可问题是,我和杜兴都这德行了,怎么秘密脱身呢?还有,这么一来刘千手只剩自己了,他在警局抓那个内鬼兼假锤王,会不会遇到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