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人就要打来了。”壮年的村长站在高处,开口就说了这样的大消息。
高地人是指住在离村子一百多纳里尔的纳鲁斯山上的一群豪尔人强盗。纳鲁斯在卢姆语中是石巨人的意思。纳鲁斯山绵延一万多纳里尔,全是红的砾石,是当地人主要的建筑材料。
红色的砾石建成的房屋犹似散落在绿地上的点点红星,红星相连犹似彩带。远远望去砾尔村就像被红色彩带缠绕着的绿色宝石。
睛好的天气,还能看到纳鲁斯山的彩虹桥。七彩的虹桥从山底升起,直达天际。犹似连接着人间与天堂的桥梁。
传说,心地善良的人,死后就可以经过过虹桥回到天堂。
这美丽的村子就是尼基塔的家乡。
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民风淳朴,风气和善。村民一直沿袭着古老的传统生活着。直到一群流浪的豪尔人占据了纳鲁斯山后,一切都改变了。
这些豪尔人以山为据点,四处抢掠卢姆人的村庄。他们抢劫粮食,牲畜,烧毁村庄,杀害无辜,无恶不作。
砾尔村是距高地人最近的一个村落,首当其冲,受害也是最严重的。
一开始周围的村子还一起组成过互助形势的保卫队。高地人一遇到保卫队就立即逃回山里,凭山险据守不出,待保卫队撤走,他们又回来抢掠。
经过几次较量后,都是无功而反。但接下来却换回的是高地人更疯狂的报复。
一些村子没办法只能向高地人妥协。不得不供给高地人大量的粮食和牲畜以换取不受侵扰。
这也完全是没办法的。毕竟村民要种地,要生活,而强盗唯一的工作就是抢劫。
而不肯妥协的村子就陷入了更大的危险和困境之中了。
而砾尔村所处的位置使他们根本无从选择,就是想要妥协也办不到。理所当然的成了反抗高地人的首领和前哨。
为了应对凶惨的强盗,村子规定不论男孩还是女孩五岁起就要接受严格的训练,十二岁就要被编入保卫队。也就是说,十二岁的孩子已经是可以上战场的年纪了。
“我们和高地人打了近百年的仗了,有什么好可怕的?”
身经百战的战士,对年轻村长的慌张不以为然。
“这次不仅是高地人。听说高地人雇佣了佣兵。而且是大陆上首屈一指的佣兵团,列昂尼德佣兵团。”
村长的话一出,立即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攻打我们这样的小村庄,高地人怎么可能去雇佣那样的大佣兵团,就算把我们村子的土都卖成钱,也不够佣兵费用呀。”
“是呀,那样大的佣兵团来攻打我们这样的小村庄,传出去怕被人笑话吧。”
“也不是不可能,佣兵都是为了钱的。高地人一直痛恨我们,就算花高价雇佣人来消灭了我们,以后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抢掠,虽然在短时间看来是不合算的,但长久看来还是值得的。”
“那可怎么办?我们这点人怎么能对付得了那样的大兵团。”
“完了,完了,这下我们完了。”
“早就说不该和高地人做对的,现在可怎么办?”
年轻的村长并不害怕强盗,只是面对这个混乱的场面有些不知所措。连连大声的制止也完全被淹没在混乱之中。就算村民停止噪杂,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喝。”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
大家的目光立即聚焦在一位老人的身上。
老人虽然灰白的胡须已飘在胸前,但却精神矍铄,步履稳健,丝毫不逊色于年轻人。
纷乱的人群立即让出一条道来,老人走上村长所站的高台,村长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退下了高台。
“一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在女神欧若拉的指引下来到这里,在这里建立了这个村子。”老人铿锵有力的开了腔。
“千年以来,我们历经无数的劫难。我们打败了吐火的恶龙,杀死了吞噬人类的奥多、除掉了吸干水源的九头鸠。
我们战胜了入侵的蛮人,打走了殖民的豪尔人,现在不过是几个强盗,有什么可怕的。”
老人的话语,让人们重拾了信心。
“我们和高地人打了快一百年了,他们也没打败过我们,怎么能因为几个屈屈佣兵就害怕了呢?”
“高地人打起架来还不如女人,我一个就能打倒他一百个。”
“呆会让我的女人给高地人做几套女人衣服给他们,那个才合适他们。”
“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大笑四处响起。
“可是对方毕竟是全大陆第一的佣兵团呀。”
还是有人提出的担心。
“那就所有的人都上战场。孩子女人,只要拿得起刀的人就要战斗。”老人吼道。
“怎么可以这样?”
“村子是我们唯一的家,如果没有了村子我们也只有死。与其等死,不如战死在战场上。”
老人吼声,悲壮铿锵。
安静,死一样的安静笼罩着村子。
拿着比自己还高的长枪,尼基塔勉强的跟在混乱的队伍后面。身后是母亲的哭声。也许并不是真的听到了母亲的哭声,只是那哭声太过于的悲凄,已经深深的印在心中了。
尼基塔回头向村子的方向看去。远远的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今天的村子怎么会这么模糊。
也许再也看不到这个村子了吧?今天这个村子可能就会消失,被高地人彻底的摧毁,从这片土地上彻底的消失;或者是自己死在战场上,再也回不到这里了。或者自己也会以尸体的形式被送回这里,而这里依然存在,战斗,流血、死亡,依旧像过去一样循环。
尼基塔擦了一把脸,原来是自己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好久都没有哭过了。最后一次哭还是扑在父亲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上。为什么要哭?明明那时候发过誓的,再也不哭了。再流只能是血,自己的血,或是高地人的血,绝不会再流泪了。
为什么这时却会哭了?因为害怕了吗?害怕上战场吗?一直以来艰苦的修炼不就是为了能有这么一天吗?手刃敌人,为死去的村民报仇,为死去的爸爸报仇。一直以来不就是盼着这一天的吗?可此时为什么会害怕?还怕得哭了。
不,我没有害怕。
我哭是因为母亲,是因为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是因为一向都那么要强的母亲,那苦苦的哀求。
“他还只是个孩子呀,你们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他还只是个孩子呀,求求你们,不要让他去送死。”
“没有了村子孩子也只能死,与其让他在这里等死,不如去战死。”
年轻的村长终于下定一死的决心。
母亲的哭声和哀求声似乎是从心底里响起,让自己觉得心里好痛,尼基塔不由自主的将手按在胸口上。
那里的心脏跳得异常的激烈,似乎随时都会跳出胸膛。
战场上并不像村民想像得那样,数以千计的高地人,和无数的佣兵组成的杀戮的人流,挥舞着从死神那里借来的夺命的武器。将会吞噬人命。
战场上竟只有一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肩扛巨剑的红发战士。
面对数百的村民,他脸上不是恐惧,也不是紧张,而是微笑。就像死神等待着带走将死之人的灵魂前的笑容。
当村民终于清楚敌人只有这一个的时候,愤怒了。
“这是什么意思?少瞧不起人。”
“杀了他,是他一个人来送死的,可不是我们要以多欺少。”
“对,杀了他,杀了他。”
两个壮年村民挥舞着长剑冲了上去,但下一秒就变成了四块尸体。
红发人,倒提着巨剑,任鲜血流下。
“罗达,阿扎,”几个村民叫着死去同伴的名字冲了上去。但结局却是一样的。
红发人的巨剑扫过,几个人立时被斩成了两截。
这些村民虽没受过专业的训练,但为了对抗高地人,可都是从小经过艰苦的修炼,在无数次对高地人的战斗中磨炼出不少战斗经验的,说成是身经百战也不为过。
可是,在这红发人面前,竟如玩偶一般的,不堪一击。
再红发人又砍倒了十几个村民后,战场上的情况发生了扭转。
气势变成了一边倒,只是是倒向少数人那面。数百个村民在红发人的恐怖力量面前,开始胆怯,恐惧。有些人已开始后退,有些人开始战栗,还在叫嚷的人也不敢冒然攻击。
红发人轮着巨剑冲进人群,犹如冲入羊群的雄狮,更似肆虐人间的恶鬼。巨剑所到这处,鲜血飞溅,哀号四起。
面对如此可怕的敌人,村民再也无心抵抗,纷纷四散逃奔。
这场战斗成了单纯的杀戮,以一对数百的杀戮,红头狮子无情的杀戮。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战场上只剩下尼基塔一个人了。
之所以能幸存,仅仅是因为,一直在队伍的最后。此时此刻面对着,在转瞬间就死了数百村民的恶人,尼基塔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长枪指向面前那如恶鬼般可怕的红发人。不是不想逃,而是腿不听了使唤;不是想这样的面对着,这可怕的怪物,而是思维似乎都消失了,虽然是站在这里,可自己完全的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站在这里又是在干什么。
是的,我害怕。
我怕得哭了。
不是因为母亲的哭。
也不是因为父亲的仇。
我只是单纯的害怕。
怕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