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乘上查尔弗拉小姐的车,汽车前后移动了几次之后,调转了方向。
“你想吃什么?”查尔弗拉小姐从驾驶席回过头来问我。
“汉堡包。”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吃再贵点的东西也没关系。”坐在我旁边的伯爵轻声地告诉我。
“不用。我就想吃汉堡包。”
汽车下了山,驶入市内,拐进了国道旁的一家麦当劳。
坐在店里那滑溜溜的座位上,查尔弗拉小姐为我们三个人付了钱。我点了巨无霸和果汁,伯爵和查尔弗拉小姐只点了一杯咖啡。也许大人不喜欢汉堡包吧。不过我妈妈很喜欢。
“小贺不会有事吧。”我吃饱喝足了后,突然想起小贺,不由得替他担心起来。
“我想现在警察们差不多应该开始搜索了。”查尔弗拉小姐说。
接着,查尔弗拉小姐问了我许多问题,于是我又把在森林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她讲述了一遍。
“那我再到事发现场去看看。”查尔弗拉小姐起身离开了座位,“警察大概也想详细询问一下马场吧。”
“啊?还要说一遍?”我皱了皱眉头。
查尔弗拉小姐拿起自己的托盘,收拾干净后走出了麦当劳。我和伯爵默默地目送她从停车场开出了汽车。目送都应该是无声的,“默默地目送”这个说法似乎有点奇怪。
“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以防事情发生时你受到过度的打击。原田和山贺很有可能已经被杀害了。”
“什么?为、为什么?”虽然我并没有为此感到特别吃惊,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
“这是那个罪犯的惯用手法。”伯爵一边说着,一边一只手拿起咖啡杯,看了一下窗外,“其实半年前我就开始追查这个案子了。那个家伙在邻省先后杀害了三个孩子。”
“啊,我知道。是电视上以前报道过的那个案子吧。”
“警察一直在很努力地调查,可到现在也没有抓获罪犯。”
“可是,伯爵为什么要到我们这个城市来呢?”
“那个说来可就话长了,都是些很专业的事情,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在很多嫌疑人中,我确定了其中一个就是那个罪犯。为此,我特意追踪到了这里。”
“他是谁?”
“这可不能告诉你。”伯爵摇了摇头。
“是怪盗男爵吗?”
“不是。”
“为什么不可以告诉我?你没有自信吧。是不是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那个人就是罪犯?”
“不,那倒不是。”伯爵把双手搭在桌子上,贴近我的脸说,“百分之百确定。我很清楚谁是那个罪犯。”
“那,为什么不马上逮捕他呢?”
“当然是因为证据还不充分了。不管你心里多么肯定地确信那个人就是罪犯,但是如果无法对每个人据理论证,令大家信服,那么即使逮捕了罪犯也没有办法给与他应有的惩罚。这就是法律。所以,我不告诉你谁是罪犯的理由就是,我现在不知道把那个人逮捕归案后能不能对他进行法律制裁。”
“可是,那个人明明就是罪犯啊。”
“如果不能够有力地证明,准确地说,他就不是罪犯。所以,你既不能逮捕他,也不能定他的罪。”
“这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啊。法律这东西也不怎么正义嘛。”
“法律是人们不断总结积累过去的教训才逐步完成的。当然法律条文以后也会不断地改进和完善。如果没有证据也可以随便抓人,那不就很有可能把那些无罪的人错当成罪犯,抓错人了嘛。”
“是啊。这种事情我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
“我受其中一个被害人的家长委托,调查此事。他们大概觉得仅仅依靠警察的力量很难解开这个疑案,非常焦急吧。其实,这种案子不适合我们私家侦探办。不过,我想哪怕能够让他们的心灵得到一丝抚慰,也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于是就接受了这个工作。毕竟他们的孩子已经不在人间,不管再怎么焦急,事态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是这样啊。”我点了点头,“真没想到是一个这么认真的人啊。”
“谁?”
“伯爵啊。”
“我什么时候做过不认真的事情了?”
“嗯,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没有过。”
“总之,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城市里已经有两个孩子被杀害了。警察大概还不能完全断定这件事和那个案子是同一案犯的作案行为。当然他们有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两者的联系,但我想他们一定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伯爵,你怎么知道的呢?从什么地方看出来作案手法相同的呢?”
“扑克牌。”
“啊?那上次的案子里也出现过扑克牌?”
“那倒没有。”伯爵摇了摇头,总算露出一丝笑容,他一直阴沉着脸,看到他的微笑,我也松了一口气,“ 半年前的那个案子,三个被杀害的孩子的姓分别是,石田,平手,和千代木。”
“石田,平手,千代木?这有什么关系呢?”
“你没有注意到吗?”
“什么?”
“石头剪子布。”
“石头剪子布?”
我考虑了5秒钟。
“啊,原来是这样。石田就是石头,平手就是布,而千代木的日语发音和剪子近似,所以就是剪子。真厉害。所以你刚才看到扑克牌就想到了石头剪子布。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也就是说,石头剪子布是一个规则。”
“规则?那不是很奇怪吗?会不会只是个偶然?”
“不。被害的三个孩子,他们互相并不是朋友。”
“原来是这样。不可能有人会因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成为朋友的。可罪犯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三个姓呢?难道这么做可以完成一个咒语?”
“咒语?”
“嗯。漫画里不是经常出现吗?某人留下一个遗言,按照那个人说的做了后,结果发生了非比寻常的事情。不过,石头剪子布好象很难变成那类的咒语。咒语起码得是松竹梅之类的才行。”
“你信这些东西吗?”
“不,一点也不信。不过那个罪犯也许相信这些呢?”
“对。嗯,你的洞察力不错啊。”
“洞察?我猜对了吗?那个罪犯真的是相信迷信的那种人吗?”
“应该说罪犯在享受这件事。”
“享受?”
“对。罪犯热衷于这种毫无意义的组合,享受着这种乐趣。”
“杀死小孩子是他的乐趣吗?”
“正是如此。”
“为什么要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呢?”
“对那个人来说,并不是毫无疑义的。”伯爵眯起了眼睛,“没办法。人有各种各样的想法。而且,想什么都可以,思考和想象是自由的。无论脑子里想多么可怕,多么可恶的事情,都不是犯罪。只有当这种想法付诸行动,给周围的人造成困扰的时候,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制裁?”
“就是惩罚。”
“半年前的那个案发现场留下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其实到现在也不知道案发现场到底在哪儿。只是知道有三个孩子失踪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线索。”
“那么你们也不知道那三个孩子是不是确实被杀害了吗?”
“我们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尸体被遗弃在了山里。”
“那不就是案发现场吗?”
“那里并不是孩子们被杀死的地方。罪犯只不过把尸体扔到了那里,而且是把三具尸体凑齐后一起遗弃的。也就是说,在遗弃它们之前,罪犯一直保存着那些尸体。”
“保存在哪儿?”
“不知道。当发现三个孩子的尸体一起被遗弃后,警方才确信是同一案犯所为。他们姓氏间的联系也是在那之后才想到的。不过,因为这种设想有点瞎胡闹的感觉,也许只不过是个偶然,所以报纸并没有报道这个设想。”
“啊,真令人作呕。”
“一般大家都会有这种感觉的。”
“那,这次已经有两个人被杀死了,罪犯现在是不是躲藏在某个地方呢?”
“可能吧。再杀掉一个人后,罪犯就会把他们的尸体一起扔掉。”
“啊?还要杀死一个人?”
“这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伯爵的视线突然转向了我。
“什么?”
“啊,没什么。”
“啊?那个……难道……”
“你真是个感觉敏锐的小家伙啊。”
“难道下一个要杀死的人是我?”
“不过,也不能完全肯定。”
“等一下,为什么是我?刚才确实很危险,可是我也没做什么招惹他忌恨的事情啊。”
“刚才不是说过了嘛。跟那无关。”
“啊……”
“好了。不管怎么样,先送你回家吧。你妈妈一定很担心。”伯爵站起身说。
说起来,刚才我忘记往家里打电话了。妈妈一定会很生气地责备我。抬头看看墙上的挂表,已经两点半了。
“我长大了也想当侦探。”
“跟我说也没有用。需要努力的人可是你。”
“嗯。我怎么努力才能成为侦探呢?”
“只要你有这个想法,就一定会实现。你做什么都能做好的。”
“是吗?对于一个侦探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没有什么最重要的。每件事都很重要,有时候因为时间和地点不同,所谓重要的东西也不同。没有定规。”
“但是,调查肯定会有陷入僵局,进行不下去的时候吧。”
“那是常有的事情。”
“那种时候怎么办才好呢?”
“嗯,是啊。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不要硬往前冲,尽量从高处来俯瞰事情的整体。从一个可以看到自己的立场、周围的状况,总之从能够看到全局的高处远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