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仙阵持续了九九八十一天,阵中阴风阵阵,血雾缭绕,阵中一人披头散发被禁锢在八十一根柱子中央,身上铁链玄钉深入骨髓。
叶炎捏掌掐印,口吐鲜血,破烂的月白仙袍早已浑浊不堪,失了防御的作用,他浴血浑身冷面四顾。
阵中尖锐的风刃正气刮的衣袍呼呼作响,数百道伤口喷涌鲜血,只是那么一会儿功夫,叶炎的脸色透出了死气,只是手上的功夫片刻都不敢停止,做着最后的挣扎。
“叶炎!交出真魔传承,我等饶你不死,若非你成就人道入仙,我等早已至你于死地!”
“叶道友,你不要在做无谓的抵抗,速速交出真魔传承,老道准你一个全尸!”
“各位,不要在跟他废话了!魔道传承人人得而诛之,他却执迷不悟,企图纳为己有,怀揣宝物也不看看自身本事,这里早已经是天罗地网,料你是插翅难飞!赶紧速手就擒吧,在你偷天换日夺宝之时,就该知道自己此时的下场,如若顽死不从,那就休怪我等六道诛魔卫道了!”
大敌在前,早已没了生路,战局已定,早已注定生死。
叶炎内心苦涩,无以言表,围攻他的群雄乃是六道诸仙,大阵已持续八十一天,已到他的极限,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稀里糊涂的到了如此地步,一道真魔传承?他若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根本就没有见过,是否可会有人相信?
不过,这却是事实。
他环顾四周,目光深幽,神情平静带着一丝苦涩,枉他如何解释,却无一人相信,正道正道,却秉承着魔道行径,冠冕堂皇,义正言辞,却是摆出一副虚伪的嘴脸,那些人中,有他的亲人,有他的朋友,此时却都在牢牢防备,警惕忌惮着他的行动。
大阵圣光之下,叶炎越发疲弱,死亡将临,群雄目光烁烁,一阵骚动,齐齐逼近迫使他说出传承下落,只因那是一道上古传承,据传闻所言记载有关白日飞升得道成仙的线索,而在这片贫瘠的大地,仙人却已经数千年没有一人飞升,所以不管这是真魔传承还是真仙传承,只要是上古传承就会引得人人窥伺,只为那飘渺的一丝线索足以让众仙疯狂。
叶炎不自觉开始哈哈大笑,由衷感叹,“苍天不公,人心晦涩,成王败寇,无以言说,信与不信自在人心。”他淡看着这片落日山岚,阴霾的天忽犹下起瓢泼大雨,血雾尽散,血流成河,昏黄的泥土早已被鲜血染红,印着他惨败死气的脸平白增添了一分诡异。
经过这些时日,他已明白,这些人要的不是结果,而是一个说法,哪怕东西不在他身上,但是却必须有一个人来承担这场轰动一时却毫无结果的闹剧,只因传承开启那日,众人搜索无果,一道紫光凭空打入他的身体,万人瞩目,而他却只是一介散仙,毫无根底。
流逝的记忆过影灯一样走过眼前,这三百年的修行算是毁于一旦,再也无法踏入那传说的境界,白日飞升,努力迈向的脚步终于被迫停止,叶炎心中哀叹,“终于还是结束了,不甘呐!”看着众仙丑陋的嘴脸,他瞪圆了眼睛望着天雷滚滚的雨幕大喊,“纵死不甘啊!”
黑气纵生,他的身体被黑雾缭绕,仙丹破裂,一道血色冲天而起,众仙一看,齐齐退后,手里纷纷祭出仙器,打向杀阵。
“不好!他已入魔!大家小心!”
“杀!快杀了他!不能让他化身为魔!”
“哼,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居然纵身为魔,当诛!”
七彩斑斓的仙器打入阵中,叶炎七窍流血,满是裂痕的仙丹由白转黑,一股煞气冲向奇经八脉,嘭的一声,他悍然自爆。
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一丝紫气卷着一缕残魂划破天际不知去向。
……
……
阴风阵阵,鬼哭狼嚎,血腥腐朽的气息侵蚀着枯骨峰。
空中一轮红月照拂着这片鬼地,昏暗的空间闪烁着莹莹绿光,鬼火连篇,一个个黝黑的洞府挂在枯骨峰悬崖,峰顶一座阴楼古宅在红月的照耀下鬼气森森,凭白给这片土地再添一份浓郁的死气。
阴楼古宅似乎正在举行什么庆典,层层黑影煞气纵生,鬼火由绿转红,森森阴邪。中央祭台鲜血淋漓,摆放了一排血肉模糊的不明生物尸体。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黑影手举一团青白火焰,桀桀笑道:
“百年日,本宗开宗如今以纳万鬼,值得庆祝一番,此次祭天的祭品很得骨王大人欢喜,特降下恩典,以百年功力化为源力赐福本宗后期之秀,能得到如此机遇,可遇不可求,当真是羡煞我等。”
在他面前,一排排同样隐身在衣袍中的黑影跪地不起,右手负于胸口,隐隐发抖的身体诉说着他们的情绪,若是能看到他们隐藏在黑袍中的脸,莫不是目光烁烁,兴奋激动。
族中高权十数个黑袍人隐隐把他们圈在了中间,仔细看,却是能发现,他们跪拜的地方用血液画着诡异莫名的法阵,一轮祈祷结束,祭台上的黑袍跪地叩拜,一道黑色的闪电如期而至,在阴楼的楼顶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身影出现同时,全宗上下鬼哭静止,阵阵阴影伏地不起。
“拜见骨王大人,愿大人雄霸地狱,成就鬼王!”
祭台的黑袍朗声喊道。紧跟着道道森凄的声音此起彼伏。
“愿大人雄霸地狱,成就鬼王!”
“愿大人雄霸地狱,成就鬼王!”
……
高大的身影一挥手,一道白光打入了法阵阵眼之中,白光大起,圈绕了全部跪在法阵中央的后期之秀,众声静止,高大的身影忽犹消失,只留下那道绚烂的法阵散发着冲天的光芒。
围绕在圈外护法的众高权等了片刻,额头冷汗直冒,知道光芒渐渐稳定,才算暗松了一口浊气,议论声逐渐响起。
“骨王大人功法更进一步,百年不见,却是更加高深莫测。”
“时间可真快,这眨眼就又是百年,如今开宗已有千年,每百年赐福一次,却是今次最为盛大,往昔却没有这般际遇。”
“嘿嘿,别说,这下咱们宗门可又要再次在这南山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了。”
“就是不知这次赐福之后,能否造就上等精源的绝世天才,咱们这一宗,却是百年没有出现过如此资质的新人了!”
“要我说,如果不是老鬼门那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上等精源的怪物,近日频频挑衅我宗,周围小族纷纷倒把一头,又正好位临百年日,咱们这次的祭典恐怕也不会……”
这人还为说完,就被旁边的黑袍捂着了嘴巴,身边众黑袍均是一脑门冷汗,片刻后,不知是谁声音颤抖的道,“话可不能乱讲。”
众黑袍齐齐唏嘘不以,抬手擦汗。那被捂着嘴巴的黑袍却是看道祭台上透过来的阴冷目光,身体一颤跪了下去,口中喃喃自语,“大长老。”
一句冷哼,让众黑袍更是冷汗直流,不敢枉言,纷纷望向中央那片柔和的光源,内心却是隐隐升起了一丝希望。
那里面可是有着众高权的底蕴,谁手下要是出了百年一遇的天才,那谁在宗里的位置可是要一涨再涨,每一个新人都是宗族的希望,毕竟在这地狱里,谁的地盘里出现个资质尚佳的新人那都是跟中奖差不多的概率。
这时就不由自主的让众高权想起了那个怪物,那真是天才中的天才,陆沉的名字就像是天上下的腥风血雨,到哪里,哪里就打,短短不过几十年,就已经稳压一片强者,独当一面,假以时日那就是另一个骨王,据说,骨王大人也是上等精源的天才。
这等独领风骚的能力,真是让老一辈操碎了心,压力接桩而来,如若到了那时,哪还有枯骨峰的风头,这大南山地界花落谁家就再也不是他们这些高权说的算了。
“据说三长老一脉前些日子出现一个新人,本是中上等精源资质,经过这次罐体却是有望成就上等精源,虽然刚刚出现还是鸿蒙未开,却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如若是真能造就了上等精源,当培养一个能力高强的傀儡也是很有前途,三长老可是偷着笑醒了很多次。”
众高权全都意味不明的看向三长老,这无妄之灾真是来的迅捷,三长老找了半天却不知是谁发话污蔑于他,连连森笑,“众位说笑,本座手下却是有那么一位,但却不是鸿蒙未开,前些时日已经激发神智,虽说是新人,却没有混沌几十年,也却是很有潜力的一位新秀。”
三长老边说边笑,得意非常,不得不说,他话音刚落,众高权嘘叹连连,惊异不已。他原来确实希望培养个傀儡供他驱使,却未料到区区几月,他看好的苗子就开发了神智,有了思想,这真是违背了新人守则,几千年下来也没有那么快开发神智的新鬼。传说中那为前任鬼王,可也是十年才开启了神智。
现在如今,他还真的很期待这位新秀的表现,而这件事就连大长老都在隐隐观望,他哪里还敢出什么歪心思。
三天转眼即逝,叶谦的名字倒是隐隐留在了众鬼心中,开始期待着这次的祭典结果。
白光渐渐隐去,法阵开始了最后阶段的行程,中央祭台的大长老眼睛深沉,目不转睛,“诸位,该主意了,这最后的阶段可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众高权连忙持目以待,防卫四周,既要防备敌袭的破坏,也要防备法阵的意外,大家目色纷纷凝重,保持着最佳精神状态审视当场。
魔源灌注的黑色漩涡越来越浓厚,白光中央的情况变的一目了然,有人欢喜有人悲,并不是所以鬼能都承受的住这样的罐体,幸运的一朝成仁,倒霉的魂飞魄散,那些整齐的阴影,看去消散了不少,只留下灰色的衣袍在地上摊开,而还没有消散的身影却是剧烈抖动,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瞬时又有几道身影消散,消散后的能源灌注到天上黑色漩涡里变成了本源,而后再次灌注在别人身上。
观望的众鬼真是看的唏嘘不以,紧张万分,那里面可是承载了自己一脉百年甚至是几百年的希望,损失一位都是难以磨灭的伤痕,更何况有人把自己一脉的后起精英都放到了里面。
红月如血,甚是奇异,一道紫气从天而降,在不为人知的时刻卷着一缕残魂冲进了阵中,一个浑身颤抖下刻就要消散的身影突然又凝实了起来,连颤抖的频率也低了不少,隐在灰袍里的惨白的脸上有些痴傻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而后又变得愤恨,最后化为茫然,终究隐去一切情绪似古潭一样幽静。
叶炎满面复杂的感受着身体的剧痛,当察觉自己已经不是人的时候,脑海中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侵袭而来,叶炎,这个人也叫叶炎,或者说,这个鬼。没错,他现在已经死的只剩下一缕残魂了,也幸亏在这个鬼将死之际,他得于吞噬了此鬼的魂补全了自己,魂魄凝聚了一些,不至于马上魂飞魄散,不然,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现在没有功夫让他思考,他定定的看着身处的这个法阵,耳畔不时传来阵外议论的声音,可惜他什么都听不清,剧痛已经代替了理智,下一刻就要昏倒也不是不可能,而身处他身边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鬼定定的看着他,痛苦让他的面容扭曲不以,但却掩饰不了他眼里的满满的恶意。
这个人,不,这个鬼,好像是他吞噬的魂魄的哥哥?
叶炎咬着牙握着拳头紧紧的承受痛苦,内心绝望的情绪在身死到现在对他也只是一瞬而已,那种绝望那种无力,他再也不想经历,现在既然成了鬼,那么他就要寻找别的路,开创别的道,鬼,也是可以修行!
他闭上了眼睛微微喘息,颤抖的摸了摸胸口,一切就像是黄粱一梦,可是,这确实真实,既然已经开始,这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