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天气大好,是王乐怀意料之外的。丫环们都道观蚂蚁搬家、观蜻蜓低飞,这是雨天的预兆。可是一抬头却见天朗气清,哪有什么乌云。于是流光阁的生意扔给了大姐,不顾丫环们的劝说,蹦蹦跳跳地跑到康府找康礼缘玩去了。不巧的是,到阿缘院子里扑了个空。
“大小姐清早就出门了。”丫环们如是答。
“这样真不巧了,那我去花园走走吧。阿缘午膳前可会归?”
“自是。”
王乐怀沿着石板路来回走着,假山旁的桂花开了,送来一阵阵清香。隐隐约约中还飘来一阵箫音。
似入了迷,王乐怀循着那箫音一步一步寻过去,只见满屏翠绿之后,是一朱袍男子在那抚箫而吹,眉眼泛着淡淡的哀愁,指尖上的曲调如冰泉般冷涩。
公子微微蹙眉,便放下了箫收好,转过身去,瞧见一鹅黄色衣裙的妙龄少女正痴痴听着。
“啊……小女眼拙,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在这奏乐,见笑了。”音断了,王乐怀回过神见那公子正打量着她,便忙欠身道,“打扰到公子的话,小女在此赔罪了。”
“不敢。是我今日略有些焦虑,心不在焉才断了曲子。”赵熠嘉感到有些窘迫。
王乐怀弯眼凑近问道:“嘿,公子吹奏的可是来自何处的曲子?我在京中从未听过这般好听的萧声。”
“靡靡之音,不敢扰了姑娘的兴致。”赵熠嘉从来没有与女孩子靠的这么近过,绕是他沙场挥刀御敌面色不改,此刻耳根竟已赤红。
忽然,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只听一男子道:“我说阿怀,这位可是我齐朝颇负盛名的少将军,你怎可这般无礼?”
“啊?你是……赵熠嘉赵将军!”惊讶的话语中还带着莫名的兴奋,少女的脸颊腾地红了起来。
康礼缘搀扶着哥哥走过来,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而此时王乐怀的内心已是波涛汹涌,万语千言竟然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一阵沉默。
赵熠嘉讪讪笑了笑,连声道无妨,便转头同那兄妹二人说话。几句话间便从对伤员康礼晟嘘寒问暖到康礼缘身上了。
康礼缘见他们有意无意聊到自己,便抢先问道:“赵将军,箫这么大,带在身上不是很不方便吗?”
赵熠嘉一愣,半天挤出四个字:“美人之贻。”
她抬眸,目光流转间脸上笑意淡淡,却是一言不发。而他却眼神飘然,不敢再与她对视。
康礼晟轻笑,指着那边西池亭道:“今日惠风和畅,何不去亭边坐坐?”便催着三人过去了。
赵熠嘉落后几步,远远地看着那人的背影。没想到那王家的姑娘也故意落后了几步,一边眼睛骨溜溜转着一边对赵熠嘉低声说:“少将军,阿缘有心上人的,你不知道吗?”
“谁?”他一惊,长年在外,他又怎知这京城圈子。
“萧大公子啊。”几个字轻轻落下。赵熠嘉垂眼沉吟。
康家兄妹已经到了西池亭捡个好地方落座了,远远瞧见那二人还在嘀咕着什么。康礼晟高声喊了句:“聊什么呢!过来吧。”
王乐怀调皮地冲这边笑了笑,便蹦跶蹦跶过来了。只见她进了凉亭,也不急着坐下,而是随意转了转,然后冲着康礼缘搞怪地挤眉弄眼。
康礼缘不动声色,眼睛却有意无意瞟向亭外逐渐转阴的天色。
康礼晟不急不慢地与赵少将军谈论起诗书,又,慢慢转到自己这些年与萧懿辰在外游学的见闻。
“我自小在军营里长大,不如你们风雅。不过康兄所说的这些故事确实有趣。”
康礼晟垂眼轻笑,片刻起身使在外待命的几个小厮去沏新茶过来。
沉吟半晌,康礼晟回忆道:“我与萧兄曾碰到一位方士。这方士看起来仙风道骨,却把我俩私底下拉过去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些什么?”康礼缘忽然问道,赵熠嘉忍不住投去一瞥。
“呵呵呵,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不过现在想起来,那方士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我就奇怪啊,这世上真有能预知未来的人吗?”康礼晟静静地看着康礼缘。
她一怔。
前世的经历,让她知道那一晚哥哥有危险,明了萧懿辰接近自己的真实意图。可在其他人眼里,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喜欢萧懿辰的小女孩。哥哥是在借这位方士来询问自己吗?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赵熠嘉淡淡道,“我跟随父亲在外征战这么多年,从将士们嘴里听来比这更奇的不是没有。”
“只是那方士所说的一切,竟像他亲眼见过一样。”康礼晟微微蹙眉。
“哥哥,别想那么多,你要好好休养才对。”
“对呀姐夫!”
康礼晟听到这一声“姐夫”,一下就脸红了。两个女孩轻笑起来。
见气氛轻松下来了,赵熠嘉便琢磨着换个话题。“中秋将至,不知几位可有时间一约?”
“哥哥肯定是没有时间的。”康礼缘不怀好意地看向康礼晟。
“那两位大小姐呢?可否已经有约?”
王乐怀略微惊讶道:“你难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已经宴请了京城贵族嫡出未出阁且没有婚约的二八女子吗?”
“康大小姐不是明年才十六吗?”
“是啊,但是皇后娘娘执明要阿缘去。”王乐怀无奈道。
赵熠嘉讪讪说了句“好吧”,旋即感到些许尴尬,顿时如坐针毡起来。
“萧懿辰和白家二公子一定有空,以前在外游学时,我们有时碰到白二公子一起赏月,喝酒,听听曲。赵少将军若觉得百无聊赖大可寻他俩痛饮一番。”
康礼缘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哥哥,你直接说你经常背着瑶姐姐去听曲儿呗!”
“呀!还有这等事!”王乐怀精明的双眼细细打量着这位姐夫,康礼晟心底大叫一声不好。
果不其然,多嘴的后果就是被这两位姑娘胁迫请客。
四人又随意聊了些什么,赵熠嘉便托辞谢绝午饭的邀请而回府。这一行他也没带随从,他也没感觉到饿,就在大街上慢慢踱着步子。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忽然,听到摆摊的小贩惊呼“下雨”,人群立刻骚动起来,纷纷加快脚步寻个地方避雨,而露天的摊上则见得一片混乱,小贩们收拾的慌忙,叫人顺手牵羊去了。
赵熠嘉几步过去一手扣住一个如此之人的手腕,用眼神示意他放下物品。那厮便甚为不好意思,手掌松开,几颗珠花掉落在地上。见那人慌忙逃开,赵熠嘉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低下身子默默地帮摊主收拾。
“少将军!”身后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他忽然感觉心跳漏了半拍。就在同时,淅淅沥沥的雨似乎被隔开了。
“我就猜到你没有带伞。”
他起身,果然看到那个略有些稚嫩却很动人的笑容。
康礼缘注意到赵熠嘉原本在冒雨帮一位老妇收拾摊子,便提出要来帮忙。
“你早点回去,雨越下越大了。”
“我一个人回去?”她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