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绝情
雨依然在下，只是比前一阵子小了许多。
“这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下葬那会雨下的那么急，我们几人有心多添几铲土，都无从下手，这会又小了，难道真的是......”
张大哥好似有什么疑虑有没说出来。
“谁说不是啊，我们哥几个刚才也是这么想，文涛的媳妇好可怜，年级轻轻又刚生产完就走了，孩子那么小，竟然是连一个披麻戴孝，烧纸钱的人都没有。就连咱几个，想多添几铲子土都让这大雨给搅和了。”一个看起来愣愣的年轻人说道。
“什么也别说了，我们还是去一趟东家给通报一声。”只见张大哥说完，其他几人也是起身，拍拍半湿的衣服一起出门朝文家小屋走去。哪看起来愣愣一点的青年人许是心头烦躁这天气随口说：“这该死的天，到底是要下到什么时候！”
几人很快便来到了文家屋前，只见张大哥喊过一声。
“老四在么？”
“我在的，是张大哥来了么？”屋内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应该是文家老四没错了。
随后便见文老四从屋内走出来。
”张大哥，大力，顺子，石头......这大雨天的哥几个辛苦了，快进屋里坐吧”。
就在这时，只见老母也从屋内，颤颤巍巍的走出来，银发满布，后面用布带子扎起来，前面几缕头发杂乱盘错在两鬓，看样子是有几天没有梳头了。
这文家虽然清苦，但听说老太太年轻时也曾是有钱人家的闺秀，文老头起先是给老太太家做长工的，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家道中落，老太爷竟是将女儿托付给了文老头。老太太自来到文家，自然是跟着文老头过着一般人的清贫日子，虽然是粗布麻衣，不似往日风光，但也是穿戴梳妆整齐有条，几十年一贯不变。然而此刻再一眼看去，许是岁月蹉跎风霜无情，或是人生坎坷变迁无常！老人竟是在短短的几天内老了好多。
“大家伙来了，进屋坐吧”老太太缓缓说了一句。
“大娘，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了，况且还有小孩子，我们刚刚........对孩子不好”
“那，老四，你便招呼大家吧”老太太交代了儿子一句，便不在言语，掀起帘子进屋了。
“张大哥，这事多亏了你，本来是要留你们吃饭的，只是眼下这........唉！这里有几钱银子，你切拿去带大家伙吃酒。”
“文君，我们大家伙来，就是事情办好了来给你交代一声，你赶紧把这钱收起来”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文涛肯定.......！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还要你和老大去主理，你赶紧回去忙吧，我们这就走了。”
张大哥一边说话一边把钱塞到文家老四的手里。
“是啊，四哥你就甭瞎客气了。这都啥时候了你咋还不长眼呢。”名为大山的汉子说道。
“就是，老四，四哥你就甭客气了”几人接着说，声音层次不齐。
说完之后，张大哥又说：”哥几个，反正这天也是下点雨，你们回去不是捂着被子睡觉，就是和老婆斗嘴。不如去我那里，让孩子他娘准备几个小菜，咱们哥几个喝点，咋样？“
就见几人满口答应，随后转身便走。张大哥走了两步回头看了屋檐下的文家老四，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朝自家回去。
雨中远处，一行人匆匆赶来，快要到小屋的时候停了下来。
“大哥，怎么了？”问话的竟然是前几日来着小村探望三姐的柳家四妹。
只见被问的男人，并没有答话，眉宇紧锁，瞳眸中有怒火，有遗憾，有不舍，更多的是痛楚。见男子不答话，女子一时也不敢再多问，只是眼角，两行清泪，无声流下.一行十来人，悄然无声的站立在雨中.
是时，男子竟是毫无征兆的向前挪布，女子赶紧小跑跟上，后面的人也是快步跟上，一行人急促想文家走来.
“文涛，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给我出来，我要杀了你给我姐姐偿命!“屋外一女子，大声喊到，竟带一丝哭腔!
屋内老人犹如当头旱天滚雷，疾步破帘而出，只见院中，一行来人，一威武不凡的男子，身披黑色绸缎长衣，两颊有雨水打落.眼神冷漠，又见一女子，怒气冲天，不知是被雨水还是泪水冲花了妆!
“芳婉，你来了，先进屋再说吧.“老人在定了定神后，镇静的说道.
“进屋?进的那门子的屋?你文家人真是厚颜无耻，先是那该死的小子文涛，不经我父母兄长同意，不纳彩上门认亲.蛊惑巧娶我家三妹.后是有违当年二人私定盟约之誓言，过门之后让我三妹一名门闺秀，在你家清贫度日，受尽劳累，才是其身子极度虚弱以至生产时.......“男子强忍痛楚，深感胸口憋痛说不出话来.
”而今，我三妹撒手归天.你们竟敢不通知我柳家，私下草草下葬.你文家竟是如此胆大包天，残害人命么?，今天我刘龙胜来不是认亲，而是要你文家小子偿命一解我心中怨恨！”
屋内，文涛听闻院外争吵喧哗，已知是柳家大哥前来，蓬头垢面，面如死灰。歪歪斜斜移步出屋到院子里，扑通一声跪倒在男子脚下，顿时脸上，身上，头上满是泥水，好是狼狈。柳家四妹猛然被吓一跳，这哪里还是那个志气高昂，气度偏偏的书生，就是一个没了魂的行尸走肉。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给芳琴偿命。她这一走，我独活在这人世也是百感寂寥，孤苦。就让我去地下与她作伴，向她赎罪！”文涛慢吞吞的说道，没有一丝恐惧，却竟然像是在坑求。
“他竟一心求死，不愿独活。”听过文涛的话语后，柳芳婉竟是震惊不已，这男子当真是如三姐说，虽是文弱书生却值得托付终生！
霎时，柳龙胜也是一惊。拔剑欲刺。
“柳兄住手，切听我一言”只见文家老四一声之后匆忙来道院中。
“文君！原来是你？莫非这厮是？”
“正是，舍弟”文家老四急忙笑脸相迎说道。
“当年你我二人同在白月书院习读，同窗三载，柳兄你的人品，学识，胸襟都让钦佩不已，不料你突接家来信，匆忙离去，为弟虽不知事因何故，心中也甚是挂念，期盼再能有缘见兄一面。不料再逢之日确是如此光景！”
柳龙胜一时之间若有所思，右手松开剑柄！
“柳兄，先切莫动怒气，待我细细道清原委。你离去白月书院以后我一年后便也离开，辗转松阳城，几番变故之后先是于人做家童启蒙先生，后被招为婿。几年之中也不曾回家。一年前，舍弟来信，说与一女子相互亲悦，奈何女子家中不应，索性二人欲私定盟生。我心中既喜却也生忧，虽说我们读书之人，心胸豁达，不拘小节，但我自身不曾报喜家中，与人为婿，已是不该。即，回书给小弟，让他莫要莽然行事，切等我回来，定亲自陪他上门做亲，成他好事。我因拙荆生产在即没有及时赶来，不了二人已然生事。数日前犬儿刚满半岁，我这便回来料理家中事务，谁想竟留如此天大憾事！若我早时归来，定当携小弟，备薄礼前来拜访。相信以你我二人三年情谊，定能成礼。”文老四温言和语的说来。
“哼！文兄，先莫要重提过往之事，令弟，蛊惑我三妹，二人为能在一起，我三妹竟舍弃我柳家姓名，不顾我父母养育恩情，来到你文家。若为我想，我三妹千金之躯，舍亲弃姓下嫁与你文家，已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可是到你柳家，粗茶淡饭不说，更是时时看你老母脸色，现又折身。我父母闻之痛哀，我母当场昏死过去，几番救治虽醒过来，却因痛失爱女，寝不安，食不咽。所以，我今日前来定要你文家给我一个说法，如若不然，我剑下觉不容他”只见柳龙胜竟是怒气又起。
“你杀了我吧，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是我对不起芳琴，是我害了她。是我毁了了她一生的幸福，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文涛说着说着已是情绪失控，大声哀嚎。竟上前抢剑，欲自己了断！
“弟弟，涛儿。你万万不可做傻事。”一时之间，文家老四和老太顿时失声惊喊。”
眼见文涛就要抢过长剑，却被柳龙胜扬脚踢翻在地。
“想死？想死还是让我来成全你，你这厚颜无耻的卑鄙小人！”说罢只见柳龙胜拔剑就刺！文家老太太，文家老四一时大惊。屋里的大嫂玉红也是一惊放下孩儿急身来到门外。只见三尺长剑就要没身而入！
“哥哥，住手！”却是柳芳婉，越步来护在文涛身前。
“你让开，我今天就要让这小子为三妹去陪葬！”
“哥哥，三姐嫁给这穷小子，是她自己无怨无悔的。况且他们已经有了孩儿，这苦命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娘，难道你忍心再让他没了爹么？你如果杀了她，三姐就是在酒泉下也会怪你一辈子的！”柳芳婉大哭着说道。
嘣！！！男子手中的剑，无力的从右手掉落.雨越下越大柳龙胜看死盯着身前跪着的男子。
“罢了，罢了。我今天便饶你一跳贱命。”
“文君，你切带我们，一去小妹的坟头探望。”
好！”柳兄，你们这便随我来吧。就见文家老四带着一行人向偏远的山头走去！
这荒凉的山头，一座新坟，坟堆已经被雨水冲刷出一道道的痕印，有几处竟然出现了洞，应该是被大雨冲的。
只见一行人向这做心坟走来。一紫衣女子，竟是飞奔扑倒在坟头全然不顾泥水溅落在身上，哀嚎大哭！
“姐姐，姐姐！！！婉儿来看你了。是婉儿来迟了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大哥他也来看你了！”
“文君，你们文家这真的是太过分了，怎么能把我妹妹葬在这荒山僻野。”柳龙胜在看到妹妹的坟是怒气恒生。转身向文家老四质问道！
“柳兄，不是我们故意要将弟妹葬在此处，只是村里的墓地葬的全都是古稀之年的老人。不让一个因为生产而去的年轻女子落葬，说是什么青年早逝，怨煞之气太重！”文家老四无奈的说来！柳龙胜一时无语。
良久之后柳龙胜说：“文军，你一定要向我保证，等到孩子长大，你定要他将我三妹重新迁埋。”
“柳兄嘱托，我一定照办，只待孩子长大成人！”
柳龙胜和文家老四说罢，也上坟前。
“三妹，这短暂的一生何苦？今日我便看在你和孩子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说罢，吩咐旁人拿出一些纸钱，分与四妹两人在坟前烧掉！二人又上前，徒手挖泥许久，填补了被大雨冲出来的洞，这才黯然离开。
文家老四带着柳家的一行人回来，柳文胜与柳芳婉二人进入茅屋内。柳家小妹从大嫂手里接过孩子，看着熟睡中的孩子，泪满盈眶！
“我命苦的孩儿，生来就没了娘，往后的日子你可怎么过？”
只见大嫂忙在一旁安慰道，”小妹放心，孩子虽然是没有娘，但我也是看着他出生的。往后一定好好的照料他，养育他成人。”说着竟也是两行泪下！
柳龙胜感觉在这文家自己心里，特别的烦烦躁不安想尽早的离开。便也从妹妹在手里接过孩子！
本来不看还好？这一看便又是怒火横生，就是这个孩子，就是他。自己的三妹就是为了这个孩子，还有那个该死的穷小子才枉送了自己的性命，可是现在这孩子好好的，文家的穷小子也好好的，而自己的三妹却丢了自己的性命，这世上再也没有自己的三妹，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听不到她的话语！
只见柳龙胜伸手递过孩儿说道：“我永远不要再看到这个孩子。是他，是他天生煞气，克死了他的娘，害死我的三妹！”柳龙胜心里的无名之火，都是因眼前这个小娃而生！
“婉儿，我们走！从此我柳家与这文家，再无瓜葛，这孩子我也不会认做外甥。更不许你文家，向孩子透漏任何关于他娘亲身世的消息，即便是他将来长大成人也不许他来我柳家认亲！”柳龙胜无情的说完这些话便转身出门。
哇呜！哇呜！哇呜！柳芳婉怀中的孩子突然失身大哭。这还就生下来的时候哭了几声，这几天总是在安定的睡觉，从来都没有哭过，只到他的舅舅柳龙胜说完这些话之后便放声大哭个不停！！！！
人生无常，柳龙胜痛失至亲，竟是把满身的怒气，怨气撒在这刚刚出生没几天的外甥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