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祺,你签了离婚协议书,放过我吧”
他缓缓地将自己的呼吸与她的失焦的双眼靠近,伸手一把扼住她的喉咙,附在她的耳边轻语:“怎么,不爱我了?”
乔伊听到那个本能的动词,稍稍打了个寒战,由于被他紧紧掐着,血液直往脑后冲:“这个不重要,我只知道,我离你越远,我的余生越安全。”
他刹那间陷入哑然,困顿许久,才露出他程少祺招牌的邪气笑容:“要我签也可以,亲我一下,像你十五岁时那样。”
她自知无路可退,索性闭上眼将唇贴上他的嘴角。
他的衣领弥漫的淡淡的皂角清香,但是经年不变。
原本是桥归桥路归路,这一吻却令他刚刚克制的几分平静消失殆尽,猛然间双手扣住她,窒息地吻她,灼热攻势似要吞噬掉她。
一阵发泄末了,他潦草地松开她,窝火地扯掉领带,握笔草草地签下名字,随即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滚。”
他摊坐在办公室硕大的长沙发中,将茶几上的文件报表胡乱撕个粉碎,撒地漫天都是,糟糕的心情却没有丝毫的转回。
她终究是要走了,留下他一个人。不是说永远相信他吗?怎么又不相信他了呢?
他空洞地望着落地窗,眼眶渐渐湿润,心里似乎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怎么也填不满了,就像是他现在的心情一般。
后来,公司里传说这个水火不侵的程总在那个下午独自痛哭,几近崩溃却没有知道真正的原因,他是为了谁。
她晕眩地出了写字楼,莫志明笑意和珣,远远的向她挥手,她便撑着笑迎上去。
志明心细如尘,一手搂住她,假装懵然道:“小腿怎么一直颤抖,不舒服?”
“天凉了,我穿的裙子太薄,有点冷。”
他迟疑了一下,扶着她进了车:“走,带你回家。”
她的太阳穴炸掉般地阵痛,坐在车里绝望地闭上眼睛,不管志明是不是看出不对劲,她都懒得管了,她太累了。
方才那一吻,让她想起了十五岁。记忆里无处可逃,无力安放,又全然不舍遗弃的十五岁。
那时候的程少祺是全校闻名的小魔头,一副天生英俊的好皮囊,功课极烂,对谁都是用拳头说话。却独独对她,说不出的温和耐心。当然,他也会凶巴巴地逼她,在回家的路上帮他写作文,自己则翘腿吹口哨。
“程少祺,你要脸不,高我两级,还奴役我帮你写作文?”
“男人的体力脑力是随便用来写这破作文的吗?还有更重要的事。”程少祺骄傲自满地说,满脸的意气风发。
他所谓重要的,是打篮球和打架。球队里,少祺是队长加灵魂选手。每年市里的邀请赛,几乎是他独尊的舞台。至于打架,更是校外的混混都怕他三分。
乔伊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迷恋和撞击有关的事情,比如篮球,比如打架。
但他在烈日里跳上跳下,小虎牙,麦色肩膀,邪气与活力交织的笑,都令年少的她晕眩许久。
“七张试卷,没问题吧?”他冲她邪气一笑,将一叠试卷直接拍在石桌上。
那时候少年的任何一个要求她都无法拒绝。
她写完他的七天假期的考卷,他欣喜地带她在冷饮店里吃巧乐滋。
“我要吃好多好多冰淇淋!”她任性地逼他掏光口袋里所有的硬币,吃了一肚子冰,才心满意足地拉他回平江巷。
到了巷口,他悸动地盯着她白皙的脸颊和干净短发,猛地搂住她。那时候程少祺只有十七岁,灼热的手指触碰到她清瘦的背骨都面红耳赤。
她愣住,转而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多少年,他固执地铭记那个不染半分****的吻,淡淡的冰淇淋味道,甜美而脆弱。他一想起就会会心微笑。
分开时,两个人都是余震般久久悸动,连再见都忘了说。
乔伊刚回家,肚子就传来一阵刺痛,果然巧乐滋吃多了就遭殃。
躲在狭小的卫生间,她能听见程家的声响。平江巷老房子都是这个样子,喜怒哀乐,谈不上隐私。
总画着红唇的少祺妈妈高声道:“受了这么多罪,总算是离开这鬼地方了,我命还好,不必老死在这里。”
乔伊出了卫生间,妈妈正在打扫客厅,她忧心地问,“程家要搬走?”
乔妈妈抬头看她,眼眸闪了闪,“程伯伯下海挣了钱,买了高级公寓,下周就走。”
那时候她还不懂妈妈眼底的情绪,只是感觉心里瞬间像是丢失了什么一样,少祺要走了。他不用继续住在这破楼了,过更好的生活了,她却无法开心。
程伯伯开新车接走少祺母子,当着大人的面,他只能无声地恋恋凝视她,掏出巧乐滋,口里有种宠溺:“不准哭哦。”
她大口地咬冰凉的奶油,忍不住流泪。
他在她耳边呢喃:“我骑车绕到巷口等你。”
少祺妈妈撇撇嘴,拉着少祺上了车。
他没食言,每个清晨巷口,她总能看见笑容狡诘又温暖的他。
“看,我今天给你带了棉花糖。”少年像是变魔术般地从身后拿出一大串棉花糖,脸上止不住的宠溺笑容。
“好甜!”乔伊舔了一口。
“来,上车,今天我带你去兜风。”
乔伊跳上车,捉住他的洁白衣角,穿过古老法桐。
“少祺,你有没有听说过蒲公英的翅膀?”乔伊一边吃着棉花糖一边口齿不清地问他。
“嗯,听说过。”
少年的音调带些阳光的味道,让她的心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我希望自己像蒲公英一样,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乔伊看着他的背影高兴地说。
“好,乔伊想去的地方,我都陪着你去!”
“好!”
阳光似乎特别的明媚,就像是此刻在她面前的少年一般,这段单车岁月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若不是那天,或许他们能在风里相爱一生。但是那天的到来,却让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