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尽未尽,夕阳如血,浓浓的雾气笼罩着整个不知名的山谷,隔绝了艳丽的夕阳,也隔绝了世俗的纷扰。
山谷中,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边缘,一个身穿黑袍,面目清秀,身材略显消瘦的少年,闭目而坐,双手掐着一种奇特手决,一动不动,在他的背后斜挂着一个异常粗大的黑色卷轴,整个人看起来犹如一块亘古不花的寒冰,冷峻,萧索。
没有人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坐在了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会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
仿佛过了永远那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少年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如果你看的足够仔细,那么你会看到在少年睁开双眼的瞬间,眼底最深处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一闪而没,随即就好似被一团浓浓的雾气遮掩,让人看去迷蒙,深邃,眼中雾气浓的就像快要分别的情人间的吻。
山中无日月,除了每日从未间断过的修行炼体,和脸上似有似无的微笑,陪伴他的就只有身后那漆黑神秘的卷轴。
少年盯着脚下雾气缭绕,深不见底的的山涧,清秀的面庞略微的出现了一丝沮丧,令他沮丧的不是孤独,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孤独,甚至他自己本身就是一种孤独。
唯一能令他感觉沮丧的除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外,就是身体里那个仿佛永远填不满的黑色的漩涡,黑洞一般,无穷无尽的吸扯着他所能凝练出的每一分真气,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修炼了究竟多少个日夜,但每一次修行的最后,身体里所产生的真气都会被腹中的黑洞所吞噬,无休无止,他不知道这黑洞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体里,但他相信,凡是存在的,就一定会有它存在的道理。
他记得师傅临走前曾经对自己说过,等到他体内的黑洞不再吸收真气之时,就是它觉醒之日,随之而来的可能是一种极为可怕的莫大神通,待那时,他将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到师傅,一个吊儿郎当,整日里没有正行的猥琐老头浮现在眼前,他清楚的记得师傅临走之前,要自己去做的三件事。
眼下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跳下这雾气弥漫,深不见底的山涧,去找一棵传说中吸收日月精华,百年长成,三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的轮回之树,此果实具体有什么功效老头并没有详细诉说,只告诉自己慎重待之。
这轮回树是他师父九年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此树当时虽已结果三颗,但距离成熟却还少些时候,算一算现在九年之期刚好,不过据老头子说但凡天材地宝出没之处,都会有极为逆天的妖兽守护,待到果子成熟之日吞食,以补元寿,此树的守护者恐怕是这山涧最深处的一条七彩小蛇,此蛇奇毒无比,当时老头子为了炼制某种丹药,曾擒伏此蛇取毒数滴,后来念之修为不易,内丹初成,并没有将其斩杀,放其归山,如今自己正好借此毒物,磨炼一下自己从未间断修炼的体术奥义。
其实由于身体内的黑色漩涡不断吸收真气的原因,使得他体内的真气极为稀少,根本不足以施展强劲的术,比之刚入门的修行者都不如,这让他不得不另辟他境,靠修行体术来弥补自己的缺憾。
每天把本就极少的休息时间用在了瀑布中炼体,蹲起,攀爬,对抗着瀑布强大的冲击,逆流而上,久而久之使得他的爆发力异常的强大,身体的坚韧难以想象,毕竟在体内真气可以运用之前,体术才是他真正得以保命的本事。
几乎同一时间,一座不为人知的洞府,两个不为人所见的人。
洞府不大,三丈方圆,只有一张石椅,一个看不清楚面貌的人斜靠椅上,呆呆的望着洞府的石壁出神,洞中的光线并不算太暗,甚至很亮,亮到可以看清石壁中若隐若现的裂缝,但却没有人能看清这人的相貌,只能从他两鬓微微花白背在耳后的白发,猜测此人的年龄应该不小。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老者始终把脸埋在了光线最暗的角落,让人有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老者的左前方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色长袍,面带金色面具的人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原本平平无奇的面具上只露出两只亮透人心般的眼睛,摄人心魄,不由得使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十五年了?”老者稍微挪动了一下有点僵硬的身体,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点,眼睛却依旧盯着石壁,不疾不徐的说道。
声音平淡,好似喃喃自语,却又满是沧桑之感,明明是问句,在他嘴里说出来确是一点语气波动都没有,只有心机深沉,常年身居高位,握有重权的人才会有这种语气。
“是,十五年零三个月整。”老者的身前,从面具里传出的竟是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语气动听,好似出谷莺啼,却又极为恭谨,回答简单,精确,她知道老者做事向来喜欢干净利落,他不喜欢啰嗦的人。
“鹰老七老了,我也不想再看到他了,他的位置你就先替他接着吧。”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用平平淡淡的语气说出口,平淡的就像在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最后一字说完,他的身子就好似青烟一般,随着一阵莫名而来的风,消失在了原地。
“我明白。”面具女子在老者消失之后,对着老者坐过的石椅,仍然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不想再看到他的意思,通常就是所有关于此人的一切,都永远不要再出现,通常也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带走他的一切,老者说的并不直接,但是他知道面具女子一定能听懂他的意思,像鹰老七一样敢忘记他说的话的人并不多,好像迄今为止,都只有鹰老七一个。
面具女子却从这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杀机,她清楚地记着老者说过的每一句话,每当他的语气越是平淡的时候,说明他的心里越是愤怒。
由于修行界有一条铁律,但凡修行者,无论体休,术休,不得干扰世俗界秩序,违者定有天劫报应。
于是便有了十五年前,老者托付江湖人士武秋水护送那一岁男婴到无风城一事,不曾想竟然在无风城内突生变故,武秋水身死,天残与婴儿下落不明,老者得知之后,脸色少有的极为阴沉,遂给飞鹰堂主鹰老七各种特权,并以十五年为期,定要找到此子,开始之时鹰老七还颇为尽职尽责,但随着日久天长,又毫无音讯可查,那孩子和天残道人好像无故的消失一般,鹰老七渐渐地把此事抛于脑后,反而利用手里特权大肆拉帮结派,混的风生水起,一时风头无两,如今十五年之期已过,鹰老七仗着手中权势滔天,本想敷衍了事,但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老者对此事的重视程度,更忘记了老者狠毒无比的手段。
面具女子慢慢站起的身子,眼中一丝寒光一闪而逝,她已经在心里为鹰老七默默祈祷,祈祷他现在已经死了,不然没有人能承受住这老者的怒火,火焰来临时,你可能并不是很清楚他的威力,可是当火焰熄灭时,你就会发觉它的恐怖,因为它所过之处,都已经燃烧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