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真疼,这小子枪法真准,刚好穿过皮下组织,再偏一点儿就伤到内部器官了。展腾睁开了眼睛,恢复知觉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身上的伤太疼了。
“嘶——”展腾在床上动了动身体,腹部的枪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应该是在晚上吧,窗户那么黑,外面也没什么动静。展腾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
他侧过头,看到仍然在昏睡之中的杨睿,大声地打了个哈欠,没人回应。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心里想道:“这小子怎么还没醒,是不是顺子他们下手太狠了,把他脑袋打坏了?”
当他忍着疼痛用胳膊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时,发现杨睿头上包着一圈绷带,身上的伤被被子挡住看不见。不过他稍稍放心点的就是杨睿的心率很稳,看样子是一直在昏迷之中。
展腾稍微安下心来躺回去,看着天花板想着心事:“既然已经做出了黄振和小狼被我打死的假象,小睿也被我带过来,这次的行动应该可以暂时打消江佑天对我的疑虑了。只是这小子到底往自己身上哪里开的枪,会不会很严重啊,而且顺子他们也不知道小睿是我兄弟,下手肯定不轻。唉,这小子真是个不怕死的家伙,非要跟江佑天面对面,还要我接着再跟他作对,按照江佑天利用完别人就杀的性格,他这不是找死吗?”
“伤口还疼吗?”门突然被打开,江佑天的声音传来。
“江、江老大。”展腾被惊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这么大一个房间,江佑天怎么可能不装个摄像头或者窃听器什么的。
江佑天挥了挥手,示意正要坐起来的展腾继续躺着,他语气温和地说:“小腾啊,这次你给我带回来这个徐睿阳,可是大功一件啊,下次跑货就还是让你去跑,咱们五五分。”
展腾装作很高兴的样子,答应道:“好啊,我正愁着没钱花了呢。”
江佑天斜着眼睛看了看杨睿,对展腾说道:“这几天你就跟他先住在一个房间里,他醒了就告诉我。这房间里有监控,一旦有什么事我都会知道的。”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展腾一眼。
看得展腾心里有点发毛,机器上的心率速度加快了许多,他连连答应:“是,老大,我都听你的。”
江佑天从桌子上端起来一碗参汤,说:“来,小展,喝点参汤,补补身子。”
展腾感激地坐起来,靠在枕头上,接过参汤说:“谢谢老大。”他毫不犹豫地把汤喝完了。他不是没想过江佑天会投毒进去,但他一旦表现出对江佑天的半点儿怀疑,他会更危险。所以还不如拼一把,相信自己已经让江佑天暂时信任他,不会害他。
喝完汤,江佑天笑着对他说:“你好好养身体,有事打电话就行了。好好休息。”
展腾感激地答应着:“好。”他看着江佑天出了门之后,慢慢躺下,伤口的剧痛还是让他龇牙咧嘴了半天。
江佑天离开时,顺便把灯关上了,让展腾能好好休息,但谁也不知道他这样做还会不会有别的目的。
展腾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脑子里各种信息混杂在一起。杨睿又没有醒来,而且自己现在处处被人监视,心里的焦躁越来越浓重。
就这样,无论是警察还是贩毒集团,都在暂时的风平浪静中相安无事地过了三四天。可是谁都知道,在这看似平静的时间里,总会有人在黑暗中默默地推波助澜。
又是一个黑色的夜,展腾的枪伤已经好了大半,只要不是剧烈活动,已经大体没有问题了。
好了,睡了一个星期了,我也该醒了。杨睿卡好了时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睁开了双眼。
“腾哥。”杨睿在黑暗中轻声地叫了一声展腾。
展腾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听到杨睿的声音,顿时精神了许多:“小睿,你终于醒了。”
杨睿笑嘻嘻地说:“早就醒了,一直装睡的,可累死我了,动都不能动。有监控,有窃听器,现在我们正享受国际通缉犯的待遇。”
“我很荣幸啊,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展腾问道。
“既来之,则安之。”杨睿高深莫测地回答道。
展腾莫名地问:“你要在这呆几天?”
杨睿叹了口气说:“枪伤没好,逃出去的几率不大,所以我还是跟江佑天聊聊,看他愿不愿意放我走。你明天不要做任何举动,一切我来安排。江佑天虽然现在知道我们是一伙的了,但他不会干掉你,至少不会这么早。”
“你开玩笑吗?”展腾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当这里是过家家啊?江佑天是什么人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了,我倒是无所谓他对我怎么样,你对他做过那么多事儿,他肯定不会放过你。”
杨睿笑了笑:“我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放心,等我伤好彻底了,就没人能拦住我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睡觉吧,明天我要好好会会这个老朋友。”
展腾脑海中不禁想象出杨睿明天和江佑天面对面的情形,不由地心里一抖,脊背发凉,欲张嘴再劝劝杨睿不要轻举妄动,但还是住了嘴。既然杨睿想要面对这一切,就让他去做他想做的吧。他已经说了心里有数,肯定有把握全身而退。
这一夜杨睿睡得十分踏实,仿佛就是谁在自己家里一样。反而展腾因为担心他而睡得一点也不踏实,要不是身上伤口还疼,他这一晚估计要翻腾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清晨,杨睿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与墙交界处的摄像头,似乎刻意地想让人知道他已经醒了。
果然,展腾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江佑天就已经端着两碗参汤独自走进了房间。
展腾惊醒过来,想起前一天晚上杨睿说的话,他问了声好便不敢多言。
江佑天将参汤放在床头柜上,面朝着杨睿,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又见面了。”
非常废话的一句废话,杨睿勾了勾嘴角,目光从天花板移向了江佑天。看了江佑天很久,两人也一直这么对视着,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冷到了极致,展腾在厚重的棉被里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怕吗?”杨睿突然问了一句。低沉的男中音完全不是他平时的嗓音,凝固的空气顿时破了一个小口,开始缓慢运转起来。
江佑天哑然失笑,低头沉思了许久,终于再次微微抬头,看着杨睿说:“怕,我是真的怕你。”
展腾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还是头一次从江佑天口中听到他怕谁。
杨睿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别过脸看向天花板,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费尽心思想见我?”
江佑天嘴角勾起骇人的弧度,笑着说:“是你费尽心思想杀我吧。既然我怕你,何不在你还未动手之时,先将你的军,吃你的卒。”说完,还转过头有意无意地看了展腾一眼。
展腾听得心脏跳得飞快,悄悄地打量着江佑天,看他有没有藏着什么武器。
“不过你不会杀我和展腾。”杨睿想都不想就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江佑天几乎要哈哈大笑了:“聪明。我怎么舍得杀你们两个,至少也不会是现在。展腾,你虽然一直是卧底,但我是真喜欢你的性格,我先不会告诉别人你是卧底,我会等你真心归顺我的。”
他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展腾,几秒后对展腾说:“把参汤喝完出门回避一下,我和这个贵客有一些话要说,不便有旁人在场。”
展腾犹豫地看了江佑天一眼,心下举棋不定,快速起身准备离开。他悄悄地瞟了几眼杨睿,杨睿似乎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只好听话地走出了房间。
看着展腾走出房间,江佑天回过头盯着杨睿道:“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但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现在还没到我告诉你当年实情的时候,所以你还是一直恨我吧。”
听了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杨睿冷笑着:“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我恨你,恨死你了!”
“还记得你父亲当时说过的一句话吗,警徽还在,他就还在。”江佑天说话的语气非常激动但似乎又想极力掩饰这种心情。
杨睿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有留心到这个细节,只是一味地做着深呼吸,极力压制着怒意。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爸的确还在,还在海里躺着!”
江佑天眼里划过一丝痛苦,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杨睿以为他想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辩护。
杨睿板着脸说:“你不配跟我说我爸的事情,你也不要再解释什么。现在我受了重伤,你要我的命随时拿去。”
江佑天正色道:“我现在理亏,不会跟你争辩,这次我不会要你的命,以后也不会伤害你,这是我对你父......是我的承诺。但也只是我的承诺,还会有别人对你有威胁。”
杨睿皱了皱眉,总感觉江佑天话中有话,他沉默了很久,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佑天静静地看了杨睿一眼,难以捉摸地拍了拍杨睿的肩,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房间里,杨睿正在思考江佑天那不明所以的小动作,突然展腾进来了,身后出现了两个帮他收拾床铺的人。
“很遗憾,我不能当你的室友了。”展腾神色有些怪异地冲着杨睿说。
“我求之不得,省的你又给我肚子来一枪。”杨睿扬了扬眉毛,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语气十分不屑。
“那可不一定,小心我从你隔壁用炮轰你。”展腾眯缝着眼睛瞅着杨睿,像是一个挑衅的表情,但只有杨睿知道这个表情是展腾在提醒他要小心的意思。
杨睿眨了眨眼,示意展腾放心。看样子展腾是卧底这件事江佑天果然没有告诉其他人。
卧室里除了拾掇床铺的声音再无其他杂音,沉默得可怕。
很快,展腾三人就拎着几个大包出去了。展腾关门之前向杨睿使了一个万事小心的眼神,杨睿微微点头,看着房门缓缓关上。
“这江佑天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我觉得他今天跟我谈话的时候在掩饰着什么。”杨睿皱着眉躺在床上想着,手里捏着江佑天离开时留下的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又是干什么的,他到底想让我怎样?”
一个个问题充斥在他脑海里,逼迫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去思考。确实,江佑天进来和离开的时间不过十分钟,但杨睿的脑海里除了报仇还是报仇,他根本就没有冷静地面对江佑天。
恨一个人没有错,谁都有自己厌恶的人,但是在面对自己的仇人时,能保持冷静的头脑才是一个聪明人的举止。显然,我们的杨睿同志还是不够成熟,即使事前考虑得再周到,面对江佑天时还是会被仇恨冲昏头脑。
杨睿的伤口恢复得不算理想,毕竟伤了内脏,只要稍微动一动身体,他还是会疼出一身冷汗。可是现在他仿佛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已经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多次。
江佑天说有些事情不是我看到的那样,难道那起案件还另有隐情,所以说我还不能杀了他?杨睿的手指不断地敲击着钥匙,脑袋在飞速地回想当年的场景。如果父亲说的那句“警徽还在,我就还在”只是字面意思,那是不是父亲还活着?但不可能啊,我亲眼看见他跳下去被海水淹没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不可能是做戏啊。唯一还有点说服力的就是父亲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但当年在深海区,打捞不到尸体也很正常。
就在杨睿绞尽脑汁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医生敲了敲门进来了。
杨睿瞄了一眼医生,不动声色地将钥匙藏好,接着投入到思考中去。
医生掀开杨睿的衣服,打开包扎的纱布,看到杨睿的伤口有裂开的痕迹。他好心对杨睿说:“小伙子,你不要乱动,你的伤口正在恢复,需要静养。昨天我给你检查的时候还愈合的算比较正常,准备今天给你拆线的,看样子得再等几天了。而且你的内脏受到了伤害,你如果乱动会损害你的内脏,万一内出血就不好了。”
杨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回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医生。谢谢。”
江佑天到底什么意思呢,这里不是他的地盘吗,做事还这样遮遮掩掩?难道他的上头还有更大的组织在监视着他?这么着急跟我谈话,给我钥匙,是因为他想让我现在就走吗?杨睿带着许多疑问在床上焦虑地躺着。
医生仔细地给杨睿换上新药,其间几次看着面不改色的杨睿,心里暗暗佩服。这种药的药效虽然极强,但敷在伤口上的疼痛感无异于像敷辣椒水的效果,杨睿居然眉头也不皱一下地承受着。
医生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起身离开时,杨睿突然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腕,瞪着眼睛低声问道:“医生,有麻药吗?药劲越强越好。”
“有,有。”医生被杨睿的眼神吓了一跳,手腕也被杨睿捏得生疼,“小伙子,你先放手,我去给你拿点过来。”
杨睿看着医生,手迅速地松开:“对不起,我鲁莽了。请你给我多拿一些,我觉得我可能需要用三天,还要一个注射器,我疼的时候自己注射麻药就行了。”
医生略微思索了片刻,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便点头答应道:“好,我这就给你去拿。”
杨睿满是感激地冲医生笑了笑,目送医生离开了房间。
在医生关上房门后的下一秒,杨睿迅速地将钥匙对准前几分钟才在床板上摸索到的一个钥匙孔里,旋转了半圈后,那个微微凸起的一小块床板果然有些动静。
杨睿很小心地用被子挡住自己的小动作,左手小心翼翼地伸进那个暗格里。
居然是一把手枪和两个弹夹,江佑天在卖什么关子?杨睿将手枪和弹夹捞上来放好,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一次前所未有的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