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大人。”
妮涅尔刚回到月印城,安德烈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事情妾身已经办妥了,不劳阿尔德威奇大师费心了。”妮涅尔一边淡淡地说道,一边写着什么。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安德烈摇了摇头。
妮涅尔顿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笔。
她抬头看向安德烈的时候,后者进一步说道:“已经差不多能确认那件事了。”
妮涅尔眼中的困惑瞬间化作了愕然、释然、不解、纠结......
无数种感情杂糅在了一起。
最终,统统被她咽了下去:“果然啊......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妾身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她,已经无法阻止我们了。”
安德烈静静地看着她,久久不言。
“......还有其他事吗,阿尔德威奇大师?”妮涅尔又低下了头,拿起了笔。
安德烈俯视着还保持着成年状态的妮涅尔,将嘴边的话嚼了几下,吞进了肚子里。
“没有了,只是......”
“那就好,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待会儿在会上说。”
妮涅尔打断了他,顺便下了逐客令。
安德烈微不可察地摇了一下头,身影“啪”的一声消失了。
其实,无论安德烈在月印城中的哪里,他都能看得到发生在月印城之中的所有事情。
没有什么秘密能瞒得住空间系大魔导师。
除非,你从不让秘密离开你的大脑。
妮涅尔坐在马车里,接着写着手头的东西。
但是,那信纸上所写的,已经不是字符了。
只是毫无章法地乱画着而已。
妮涅尔只不过是在毫无章法地乱画着而已。
安德烈站在月印城最高的建筑的顶端,俯视着载着妮涅尔的马车。
『嘴上那么说着,根本就不是无所谓啊。』
『即使拥有再怎么纯正的血族血统,你也只不过是一个下等公民而已。』
『如果,不是这数百年的积淀,你恐怕连一个城主都做不了。』
『但,就是因为如此,只有你能完成这场“革命”啊。』
“王这种东西啊......”
熟悉的话语再次响彻安德烈的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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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王,也不过是另一种方式活着的人吧。”青年露出了率真的笑容,朝安德烈说道。
“就算那么说......就算那么说,王也还是有之所以为王的地方存在的吧?!”幼时的安德烈不死心地追问道。
“啊啊,安迪啊。”他叫着安德烈的小名,“你记住,王不是生而为王的。
“生而为王的家伙,都只是骗人而已。
“再怎么说,一个人也不可能在生下来的时候,就具备了一切成为王的要素的。”
安德烈撇了撇嘴,作为一个魔法师,“命运”这种东西,他深信不疑。
“你别不信啊......”青年尴尬地流下了一滴汗,他使劲地挠了挠头,思索着怎么给安德烈解释。
忽然,他灵光一闪:“我给你举个再简单不过的例子!”
安德烈将信将疑地看向了他。
“我母亲,蒙麦培一世。”青年敲了敲胸甲,“是个很令人残念的人吧?”
安德烈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显然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确实是那样......”
“你觉得她有什么之所以为王的要素吗?”青年追问道。
安德烈陷入了沉思。
青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他想了很久,直到天上南飞的大雁消失在了天的尽头,才开口说道:“人望、武力......”
顿了一下,他补充了一句。
“还有领导力。”
青年点了点头:“不错,这是成为王的必备条件,但是,你记住,这三点,都是可以后天培养的。
“人望取决于你所交往的朋友。
“武力取决于你所付出的汗水。
“至于领导力,则纯粹取决于你身居高位的时间了。”
青年这么说着,眼中闪过了莫名的光泽。
“所以,没有生而为王的人,只有生而为人的人而已。”
安德烈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却又很快就摇了摇头:“不,不对。如果是王的话,这些能力不应该生来就有了吗?”
青年惨然一笑:“你真是不懂身为皇室的苦痛啊......要是真有那样的家伙的话,我倒是想把这天下拱手相让呢!”
青年说着,狠狠地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
“好啦,快走吧,妮涅尔还等着我们呢......”
他这么说着,抽出插在地上的剑,挂回了腰间。
青年并不雄壮的身躯,在夕阳的映照下竟显得格外高大。
安德烈一时有些恍惚。
他仍记得幼年时,被青年带着在皇宫里乱跑,结果,撞见了蒙麦培一世洗澡,然后,变成了三个人乱跑的那一天。
他也记得幼年时,两个人被马斯洛那个家伙带着去光明正大地偷东西的日子。
他更记得,在蒙麦培一世战死的那一天,他在头一次在自己这个弟弟般的存在面前哭的昏天黑地的日子。
不知何时......
『你已经去到了我永远也触摸不到的地方了啊......』
“呐,安德烈啊。”
青年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
“啊,嗯。”
安德烈点了一下头。
“你说,如果金龙古陆上不只有恩底奥斯这一个国家,会不会有更加适合当王的人出现?”青年问道。
安德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点了头:“肯定会的,命运,总会引领人类向前。”
青年把手搭在剑上,仰头看着天空:“也是啊......那我,拜托你一件事。”
安德烈愣了一下。
“如果,有一天妮涅尔选择了终结这个国家的话......
“就请你,和她站在一起吧。
“直至终焉。”
青年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
那是,时至今日,安德烈也依然没有明白的光芒。
绝不是毅然决然。
也不是爱恋。
更不是凶残。
单纯地,闪烁着作为安德烈·阿尔德威奇的这个人类所无法理解的光芒。
“好。”
安德烈点了一下头。
“但是,我也有要求。”
青年眼中的光芒快速散去,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说吧,我一定答应你。”
“我会选择一个更适合当王的人来当王的。
“那个人绝不会是妮涅尔。”
青年露出了古怪的笑容:“那是当然了,我也明白的。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安德烈点了一下头。
青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一边走向营地,一边讲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具体来讲,是我母亲的玄祖父的父亲。
“他听到了一个预言。
“有一天,一个来自异界的人,结束了恩底奥斯的历史,开创了一个新的纪元。
“于是,我母亲的玄祖父的父亲便向预言家问道:‘那是个怎样的人?’
“预言家略微思索了一下:‘那是一个......可悲的王。嗯,可悲,而又令人同情的王。’
“‘就这些?还有什么其他的吗?’我母亲的玄祖父的父亲追问道。
“‘他......不是命运之子,却胜似命运之子。并非忤逆天道之人,却为一己私欲屠戮了无数生灵。绝非恶人,却终将成为......’
“‘毁灭世界的暗。’”
安德烈听得一头雾水。
青年却摆了摆手:“跟上跟上!我看到营地的炊烟了!”
安德烈的肚子这才叫了一声。
他甩了甩头,小跑几步,跟上了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