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青禾搭了一段公交车,又步行了二十分钟,终于回到了一个多月没回的家,那是一个倒闭的外贸工厂,工厂倒闭后将场地又分别租给了一个白酒作坊和一家空心砖厂,另有一排闲置的平房,像是办公室,被米青禾的爸爸租下了三间,分别改造成了一间厨房、一间杂货间、一间起居室,父母和弟弟住在搭有火炕的起居室,一铺火炕占据了半个房间的面积,白天将所有的被褥叠成长条形,靠一个墙角垒在一起,客人来了便坐在火炕上聊天,到了吃饭的时间,便将一个矮脚的小桌子摆在火炕中间,所有人盘腿围坐;晚上将被褥平铺开来,火炕俨然又变成了一张大床。米青禾独自一人睡在那个杂货间,杂货间有一张古老的席梦思床,一坐下去便深深的陷进去一个大坑,床垫已经十分陈旧,米青禾在夜里甚至能听见老鼠撕咬海绵的咔嚓声;房间里还有一个破旧的衣柜,里面塞满了一家四口人的衣物,还有一个木板搭建的架子,是爸爸搜罗来的各种五金工具,还有一张弹簧床,床上常年摆放着各种杂物,房间里总是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可是米青禾依然愿意住在这里,她已经长大了,她需要独立的空间学习和思考,她不愿意听父母****时压抑的低吟,她不愿意妈妈嫌弃她挤得难受。
尽管这个家是那样的破旧,尽管有时候米青禾会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可是她依然想念,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竟然奔跑起来,可是欢迎她的,不是父母的欢声笑语,而是一把大铁锁,也是,他们都不知道她会这么早回来。米青禾虽然安慰着自己,径直向厂房后面的一片树林走去,爸爸在附近的碳酸钙长上班,厂子有一条排水沟刚好经过小树林,爸爸将排水沟排出的废水引到一个池子中,水分蒸发后还剩下一层雪白的粉末,爸爸说那就是碳酸钙,聚少成多后再卖出去补贴家用,妈妈没有正式工作,没事的时候便负责晾晒那些粉末。米青禾打算到那里去,妈妈和弟弟肯定在那,迎面一辆拖拉机驶过来,后车厢堆的白花花的一片,拖拉机上除了司机,还坐着一个结实的小伙子,二人看见她时还嬉笑着说这好像是那家的姑娘,米青禾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飞奔向树林,远远地看见爸爸一手推着摩托车,一手扶着妈妈,妈妈怀里抱着弟弟,呜呜咽咽的哭着,她走到近前,上前接过爸爸的摩托车,妈妈将弟弟交到爸爸手里便瘫软在地上,米青禾焦急的问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爸爸没说话,只是轻拍着妈妈的背,安慰她:“算了,抢走就抢走吧,那水不是常年流吗,再晒再攒,啊,不生气了哈!”妈妈哭个不停,只是反复骂着:“他们怎么那么缺德啊,怎么那么缺德!”
米青禾已经听出了大概,那辆车果然是拉着他们辛辛苦苦晒干准备卖钱的碳酸钙!米青禾翻身跨上摩托车,一脚踹着了火,松离合、挂档、轰着油门,瞬间已经提到了最高档,直奔拖拉机的方向而去!全然不顾妈妈在身后的呼喊!她不能让父母的血汗钱就这么白白被人抢走!米青禾只觉得热血直冲脑门,双眼发红,耳边呼呼的风声将她的短发掀起,颇有些怒发冲冠的气势,米青禾就是这副模样出现在拖拉机前面的,摩托车还横在地上打转儿,她也顾不得心疼了,刹车太急,她几乎是飞下来的,可居然就硬生生的站在那了,拖拉机嘎吱一声停下,车上的两个年轻人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米青禾已经迎面大步向拖拉机走过去,“下来!”她几乎是怒吼着!车上的两个人这才认出了她,骂骂咧咧地下了车,“你神经病吧,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