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的肆仙楼,依然巍然耸立,一如往常。霎时间雷声大作,大雨滂沱。池内的红荷早已消了它的颜色,散了它的芬芳,在血色的夜里,也随这满楼的风华,一同香消玉殒了。在黑衣首领十夜和无名的白衣男子踏风离开后,一阵轻快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雾都捕快门首领祁诀接到芷桡手下之人的密报,便立即奉命前往,而赶到之时,却已是人去楼空。十里长街,三层仙楼,不再灯火摇曳,笙歌不绝,反而冷冷清清,在雨中安静地可怕。
“头儿,这里什么人都没有,莫非,已经撤了?”一位领头的捕快向身边男子问道,领头捕快剑眉修目,一袭紫色劲装,身材匀瘦,眉间锁着英气,俊俏的模样里却还透着几分稚嫩。
他身边的魁梧男子便是祁诀,虽然大雨冲刷了此地的气味,但他凭着天生对血味的敏感察觉到,空气里到处都是遗散的血腥味。这地方不仅仅是人去楼空那么简单,只怕已是,人死楼空,心中一丝不安闪过,芷桡,你可还平安么。
“所有人,提高戒备,往前走!”祁诀掩住内心的担忧,威严一喝,带领捕快们往前。到街中陷落之处时,猛然勒马,眸中满是震惊,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亡冢?
只见地中大坑直径将近百米,坑边血迹氤散,落满断臂残肢,坑中黑不溜秋,不见人尸,空有一堆十字铠甲反着寒光,被大雨击打的乒乒乓乓。
“头儿,这铠甲面色玄黑,看起来轻巧至极,如此精良的装备,应该不是雾都内的军队。”那模样俊俏的捕快点燃火把,探下身仔细瞧了瞧,刚准备一跃而下,祁诀却出声阻止:“弋间,莫要轻易下去,这深坑如此之大,绝不是人力所为,贸然下去,恐有危险。”那俊俏捕快便听话地退在一边。
祁诀张开右手,掌心处出现一个银白的气旋,倏忽一下,半边湮于沙地的盔甲便到了手中。随行的捕快皆显惊叹之色,弋间的眼睛更是卟灵卟灵地闪:“头儿,啥武功,我也要学!”
祁诀扬起一个成熟男人特有的迷人微笑:“这招名为引风掌,可以吸出任何物品,甚至连高山也可以,不过至今还没有人能修炼到那般境界,弋间莫急,有空自然传授给你。”祁诀立马收掌,示意队伍可以继续往前,他今天带着兄弟来可是查案的,要是弋间这小伙子又问得没完没了,他可受不了。
离肆仙楼越近,空气里的血腥味便越浓重,强烈刺激着鼻孔。祁诀缓慢推开那扇檀木镂金的大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周围纷纷响起呕吐之声,祁诀踏入殿内,紧抿嘴唇。
殿内血肉横飞,可见皮肉之下的森森骨节,连墙上也是血迹斑斑。百姓们和肆仙楼内的人几乎无一具全尸,要么被挖去眼睛,要么被砍掉四肢。所有人都看着胆战心惊,凉意蔓延。
“清理尸体,检查伤口,一纵队去二楼,三纵队去三楼,其余的人都留在一楼。”祁诀尽量保持住自己的冷静,用话语稳住其他人的心神,也稳住自己。芷桡,你可一定不能有事。不一会儿,尸体便被清理大半,此时有人颤抖着说道:“头儿……我队发现……桡夫人的……”听罢,祁诀愣在原地,满脸的不相信,不可能,她武功谋略这么高,不可能……当他看向那张地上苍白的妖娆的脸,被血染红的黄裳时,险些站立不稳,手指颤抖,心中一阵坠痛。桡儿,对不起,为夫来迟了一步……
祁诀咽住喉内翻腾的苦涩,刚毅的脸上满是凄伤,在将士们面前他可不能落泪,他握着芷桡冰凉的手掌,低下了头。众人唏嘘不已,不敢出声。祁诀与芷桡本是才子佳人,雾都出了名的恩爱,如今,谁又料到是这般模样?
良久良久,弋间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头儿,以尸体的数量来看,全楼百姓被杀,几乎无一幸免,还有穿十字盔甲人的尸体,伤亡较轻,但若把楼外那大坑中密密麻麻的盔甲加起来看,他们也受了重创。”
“十字洲。”魁梧男子握着芷桡冰凉的手指,冷漠地吐出三个字,吓坏了旁人。他们一向“和蔼的”头儿说何时如此冰凉的说过话?
他懂现在不是为桡儿伤心的时候,他还得继续查案,为桡儿,为肆仙楼的所有百姓报仇。祁诀的目光掠过她脖颈上的刀痕和手中的十字盔甲,沙哑着声音道:“十字盔甲为玄铁所制,刀枪不入,极其稀有,雾都以外的人界只有三处能有如此装备。一是东边的青伞郡,二是北边的雪碧城,三是西边的十字洲,十八年前,屠尽司空豪府的十字洲。以百姓尸体的死状来看,敌人心狠手辣,剑法、刀法招招狠毒,所以不会是以柔修武的青伞郡,至于确定则是芷桡告诉我的。”他移开芷桡的手掌,掌下用血迹赫然写了一个十字。他们终究还是来了吗?面对逝去的爱妻,祁诀依然沉着判案,没有方寸大乱,又令一众将士好不佩服,眼中尽是崇拜佩服的目光。
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朗之声:“好,不愧是捕快第一人祁诀,有勇有谋,算我家主子没有看错你。”不知何时门口站了一人,身形似妙龄少女,满身血迹,眼眸却清亮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