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这会儿很不在状态,杨幻不确定他的脑袋是不是被炸出问题了,但日本人会再来这一点还是很有可能的,如果他们真得发现了昨晚大杀四方的人就是那个杀掉陆军总参重孙的人。
旅长还在战壕边上发呆,他神志还算清楚,飞机的轰炸很大程度上打击了他,他的士兵本来就少,现在还要面临这种困境,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日本人为什么会出动轰炸机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前沿阵地进行高强度的炮轰,毕竟这条防线只是滕县外围防线的第一条而已,后面还有两三条防线呢。
杨幻需要把日本人的飞机还会再回来告诉旅长,当然,其目的是为了轰杀杨幻这一点肯定不会说的,那些在轰炸中受伤的战士可以说完全是被杨幻拖累了。
“什么?还来?老子只是一个旅长!不是TM的蒋光头!”旅长有些情绪失控,愤怒地大骂了之后,抹了一把脸,对他的传令兵喊道:“所有人,全部死守住战壕,找地方藏好,日本人还会来!”
“怎么?不退?”杨幻问道,他来告诉旅长的原因就是想让旅长下令让大家退出这里。
“不退!”旅长咬着牙蹦出两个字。
“我知道你要死守这里,但日本人地面部队现在没上来,飞机一直轰炸,待在这里是徒增伤患。”杨幻晓之以情。
旅长看了看杨幻:“我就是来打日本人的,几个飞机就想吓跑我们?你去问问那些龟儿子答不答应。”
“那些龟儿子”指的就是旅长手底下的那些兵。
他的兵早就死的差不多了,在补充了后线支援的警卫营之后又守了两天,也是剩不了多少人了,尽管都不是他带的兵,但他却宝贝的紧。
尽管要把这些人丢在这里送死,他也没皱一下眉头。
这些士兵都不退吗?
杨幻没有去问那些龟儿子答不答应,既然旅长这么说,那也不用问了,答案是显然的。
杨幻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会不愿意进行,适当程度下的战略撤退,规避火力。
伤员慢吞吞地搬运残者,一片静寂之声。
旅长说他已经向师部汇报了情况,他们面临如此之重的压力,师部一定会派人增援。
旅长坐在坑道垫板上面,杨幻就看着他:“现在干什么?就这么干等着?”
旅长点头:“日本人这种动作一定有什么原因,上面也不会放任他们这么为非作歹,在正式的命令下来之前,我们不能当逃兵。”
旅长这样说这话,杨幻忽然明白了,在他看来的战略撤退,在旅长看来,却是成了逃兵。
杨幻没有再费心思说服旅长。
第二波飞机又来了,就连现在的杨幻都知道,这个速度太快了,从上一次飞机轰炸撤走还没有十分钟,这说明要么这些轰炸机不止一批,要么日军的机场就在附近,并且对轰炸这里格外上心,准备工作十分迅速。
不管什么情况,都说明杨幻的确是他们的目标了。
“轰轰轰!!!”
杨幻和旅长趴在一起,他捂着脑袋面露痛苦。
这一次也是一样,持续了五分钟,杨幻依然没有受伤,只是被震耳的轰鸣声震得头皮发麻。
看着那些超大的炮弹坑,杨幻明白,如果自己在这东西的杀伤范围之内,也不一定能保住小命。
胖子浑噩地被埋进泥土,旅长面无表情的趴着,杨幻手里捏着那张捡到的纸牌,心里一片空明。
有人死了,没人关心,自己活着,也是木然。
看着旅长木然的脸色,杨幻知道,这将是他最大的错误,而且,他没有一丝能力去改变。
从千里之外的川府之地走出来的士兵们,今天终于在这片土地上完成了他们的誓言,尽管或许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但杨幻提早把这一天带来了,而其余所有人都不知道。
为了埋葬杨幻,日军把这里变成了炸靶,尽情地倾泻炮弹,但杨幻却没有大碍,其他的士兵却死伤许多。
天上的小黑点行将远去,杨幻心里却有许多东西堆在一起。
杨幻的左手想抬起枪,看看自己能不能用步枪打下飞机。
杨幻的右手阻止了他,让飞机走吧,惊动了它,这里会有更多的灾难。
经历过第二次地炮弹洗礼之后,战壕已经没有形式上的存在了,或者说一条新式的,坑坑洞洞的新战壕形成了,它是由无数弹坑组成。
只是再没有许多人来守住这里。
胖子说是福公让他带杨幻去前线,而日本人也是因为发现杨幻正式杀死河野大雨的人,并且知晓了杨幻的厉害之处,直接选择用轰炸机洗地,在他们看来,即便是真的不死战神,也得死在军国的炮弹之下。
当第三次飞机来袭的时候,旅长已经没精神说话了,他盯着自己面前的土,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家园,看见了自己的房屋,看见了自己的三亩盐碱地,看见了自己的瘦猴儿儿子。
战争带给人的绝望并不存在于每时每刻,只有当人真正认识到自己所面对的,似乎是一种庞然地,不可抗拒地东西时,人们才能感受到那绝望的痛楚。
旅长盯着土堆在发笑,杨幻觉得他可能有些傻了。
杨幻看得出旅长有些傻了,就像看得出胖子被炮弹炸地懵逼,从而遗书式地告诉杨幻一些事情。
杨幻看得见许多东西,但他也只是看了。
他的心里面也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各种情感肤浅随意地堆积,杂乱苟且地糅合,最终混成一股屎一样的心情,这屎里面有水分,也有干货,有曾经原本美好的事物,更有如今糟弃的废渣,这屎没到该去的地方去,反从不该的地方来。
当旅长喊不答应了时,杨幻觉得脸上湿湿热热,这是日本人的鲜血没有带给他的感觉。
那是血,一颗炮弹刚好炸响在旅长脚后边,旅长从杨幻头顶上飞过时,滴下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