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暖阁,卫拂的心真是五味杂陈。
夤夜初至的这场变故打得卫拂猝手不及,怎么也不曾想到,事情的发展早已偏离了她的想像。
贰日清晨,忽听人来报,竟有了林少棠的消息。
诺大临安城中掘地三尺未曾查询到其踪迹,林府和天辰山庄的人遍寻不到,才有了昨夜的这场闹剧。
却不想这厮竟然混迹在醉茗居,虽然这醉茗居是临安城有名的闹市酒肆,但这醉茗居主人却是天山华阴一脉的分支。
卫拂年幼听过天山华阴一脉常年居上,极少踏步中原,只因华阴背靠齐国,临近黎国,虽在晋境之内,却是最为敏感的地域,是三方都欲争之地。
后齐兵犯境华阴宗族一脉被迫四散分离,这醉茗居主人便是来此地避祸坐卧临安已近百年,昌盛繁荣,且来往人士错综复杂,背后更有盘根错节的重重势力左右,也不免想到林氏宗族也难顾其,林少棠消失也就不言而喻,就算天辰山庄也不得不退避三分。
卫拂心下思量,既然现下这里已知林少棠的消息,那林府势必也已经知道了,既然已知消息,便可交予林家宗族处置,又恐得了消息,凤儿这丫头又将闹得不可开交,便唤了人遣了封信急急送往林府。
临安城一夜急雨纷至,大大小小的空旷小巷,青石街道少有行人,水垢污泥丛生,城郊的一处广阔宅院坐落湖水依畔,水梦云泽,却是幻化绝美之境地。
李充眼看面前的男子一身水蓝缎墨锦袍,看似这人洒脱从容,却不知心底到底作何想,难道真的做到事不关己么,居然不急不慌地拉着自己要与大战三百回合,千杯下肚,倒是自己频频落了下风,倒是无比沮丧,此时心中更无好气。
“林少主,你是不是该想一想接下来如何应对的事吧,今日可已是三日期限已到,恐怕你那位天辰山庄的准夫人和你林氏宗族的那些老头儿们只怕得了信怕是要追过来咯!”说完,一副看好戏的派头挑眉看着林少棠。
林少棠微微一愣,沉吟道:“既來之則安之,再說,若你这儿这般轻易就让他们那些人进了来,那我倒是怀疑你这天阴一脉分门堂主还当得下去?那你也太无用了。”话罢,不再看他,起身步入院中,抬望天地濛濛细雨,青烟幔沙,远处山峦峰嶂天地一色,亦是模糊一片。
李充立时收起戏虐之态,起身回道:“也就是你,居然该这般无礼对我。不过,你要救的人呢,我现已派人查过,听说璇玑阁的琝水处,半月前确有其事,倒是送进一批人试炼药剂,里面还真有你说的叫淳意的,只是听说,不知何故,同一批进入的在几日前同时沾染毒药而死,此乃一蹊跷;二来,虽然在红衣老人面前难有人活下来,可问题是,里面并未有你要找的淳意。”
林少棠听李充如此说,一颗心似是被紧紧揪着难受,连日来一直四处查探消息未果,想来此事与萧玉凤脱不了干系,云娴一番质问,倒叫事情明了,许多事情开诚布公的相谈,不料她竟然已婚事要挟,事态未明,且一丝下落都没有,这让林少棠万分焦急。
万般无奈下,只得同意萧玉凤的条件,但却无半点说出淳意下落的姿态,更无打算放人,才不得不让李充动用密卫潜入璇玑阁,却得到同行之人均已毒毙,林少棠心中的不安越发扩散开来。
此刻,林少棠脑子一霎空白,一张素日温润精致的脸也显现了些许青黑之色。
林少棠心下细细思量,淳意被从入璇玑阁,便分明是有人早已设计,时至今日已近半旬,除非有璇玑阁主言殊的手令,否则,一旦进去,出来绝无可能。
“少棠。我想那位叫淳意的女子定是姿容绝代,国色天香,不然,依着你这般祯静的性子,居然回方寸大乱到如此地步,这下叫那些自幼培养你的林氏老人们要大为寒心咯。”又转头莞尔一笑。
“不过要是我啊,也会舍得这堂堂的林氏少主之位啊!”
姿容绝色么,林少棠脑中瞬间浮现一幅清丽出尘的女子面容,一娉一笑绝美动人。
林少棠也转身回道:“李兄,淳意虽未有玉凤的明艳绝色,也未曾如娴儿那般娴静温雅,却是我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女子,她执着善良,别甚于一般女儿的柔弱,聪敏果敢,充满勇气不服输的性子不输这天下任何男儿。”
如果这世上你还未见那个人,若是遇见了,即便粉生碎骨又有何妨?
李充不由认真打量面前的如玉少年,以往贞静的面容下行事滴水不漏,是林氏宗族最为看好的人选,然而寥寥几语的郑重,是放弃一切的代价,怕是自己也未能做到如此。
李充不由随着他的眼睛向远处一片灰朦看去,放弃父母的期盼和林氏宗族的重任,堂堂林氏一族的兴衰成败置之不理,一切俱与之无干,放弃林氏宗族执掌人的身份和权利,不由暗暗问自己,自己又能如他那般舍弃吗?
林氏一族众长者收到了卫拂派人送来的手札,大意是其女与天辰山庄遭受奇耻大辱,若林氏未能给全交代,自此之后天辰山庄与之断交云云。
看罢手札,果不负卫拂所料,林氏宗人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立马就要抓了林少棠回来,又听闻手下来报,得到林少棠居然在醉茗居的消息,立马便遣了数名高手,定要抓了这个违逆宗族之名的不肖子孙归府。
卫拂十分清楚,天辰山庄不可能如此现眼,为了儿女婚事大动干戈,届时就算林氏宗族与天辰山庄相干无事,可临安必定会大乱,苦心诣旨多年的谋划必定付之东流,至少是在现在,绝无可能。
而同样林氏宗族决不会白白放弃与林氏宗族结盟的可能,不惜将林氏宗族执掌主母的身份给了天辰山庄,亦是将整个林氏一族的兴亡交付与天辰山庄,这样大的风险他们决不会冒,既然结盟,联姻绝无可能,却因一个女子的变数坏了大事,就算自己不动,整个林氏一族,乃至临安,也断断容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