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大汉将钢刀跨在腰间,揽过马缰绳,准备离开之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前方正在打仗,如要前行,最好绕道,免得受了不必要的连累。”
虽说只是一句善意的提醒,杨乐听着颇为感动,感激地笑了笑,“不管您是什么人,对于您的善意,我都要说句谢谢。”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可以看出,他们不是官兵,而是流窜到这里的起义军。杨乐熟知历史,知道在天启年间,魏忠贤霍乱宫廷,增收赋税,又加上干旱天灾,弄得民不聊生,随后在陕西省出现了一支起义军,由王自用率领,号称‘三十六营’。不知眼前这两人是那一营的,为何流落到此处。
白衣大汉不知杨乐所想,手里马鞭一拍,渐渐远去了。
“乐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往哪儿走?”猴子从一旁凑了过来。
“我们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
“啊?不是吧?他们不是走了吗,还会回来?”
“你知道马屠夫为何顾不管咱们谎里谎张地逃走吗?”杨乐一边反问,一边忍痛将腿上的利箭轻轻拔了出来,看来那个白脸少年留手了,只是射穿了皮肉,并没有伤到骨头,否则杨乐这条腿就废了。
猴子也挺赶眼色,急忙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缠住往外冒血地伤口。“乐哥,你就别买关子了,告诉我呗。为啥马屠夫跑了,那两个人会回来?”
“这个很简单,因为马屠夫他们怕了,逃命去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已经被大批的官兵围住了!”
“是不是就为了刚才那两个骑马的?”猴子反应过来。
“嗯,估计他们的身份地位不低,否则不可能出动这么多官兵来围剿。”杨乐眺望远处,那里有无数火把,一排排身穿铠甲的官兵正在朝这里集结。
踏踏踏…正如杨乐所料,白衣大汉跟俊俏少年折返回来了。他们不理杨乐,在院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爹,你不是说遇事要敢闯敢干,如今为何不闯一闯?说不定有机会的!”俊俏少年似乎不愿意回来。
“爹一生只信奉一个‘闯’字,敢闯敢干才能成大事!但这次不同,官兵太多,恐怕是闯不过去了!”白衣大汉神情有些落寞,但眼神依旧坚毅。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干饼,寄给身边的俊朗少年。“一功,记住爹地话,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那个叫一功的少年重重地点点头。随后将手里的饼掰下一块,塞到白衣大汉的手里。“爹,你也吃点,吃饱了我们一起冲出去!”
“你吃吧,爹不饿。”白衣大汉将饼塞了回去,这是最后一块饼,他得让儿子吃饱了,哪怕是死,也要让儿子做个饱死鬼。白衣大汉抓过钢刀,仔细地擦拭起来,为接下来的突围做准备。
篝火燃烧地很旺,柴火噼噼啪啪地作响。火光闪烁,映着父子两人凝重的脸,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最终白衣大汉率先打破了沉默,对杨乐说道:“官兵抓的是我们,此事与你们无关,还是赶紧走吧!”
“要是能跑,早就跑了。”杨乐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腿。他说的是实话,按照他的伤势,根本跑不了。
“抱歉,是我连累了你们,真希望官兵不要为难你们。”白衣大汉歉意地说道。
“没关系。这个不能全怪你。学生我命途多舛,恐怕命中注定多带多难。但学生不服,既然天要灭我,那便与他斗上一斗!”通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杨乐忽然有些明白了,他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是他的出现导致了时空错乱,或许会影响某些人的生命轨迹,那么死神岂能放过他?不找他的麻烦?
听此言语,白衣大汉诧异地看了杨乐一眼,他发现面前的这位白净少年身上忽然间多了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众人休息了没多久,外面突然喊声大作,传来一片杂乱的脚步声。“都给我精神点儿,莫要放跑了贼人!”
少年郎从小憩中惊醒,看了看外面的人影,满脸着急之色。“爹,官兵围上来了!”
“一功,你去牵马!”白衣大汉快速地吩咐一句,右手抄起大刀,转身塞给杨乐一把匕首,郑重说道:“官兵是冲我而来,我到前面抵挡一阵,你们带上一功赶紧从后窗逃走!”
话音未落,他步声如雷,似一匹野马般冲杀了出去。几十米的距离转眼即到,随后手起刀落,一名冲在最前的官兵被拦腰斩断,惨叫一声,身首异处!
众官兵被白衣大汉的雷霆一击彻底打懵了,他们以为大汉会躲在院里防御,没想到大汉会选择率先攻击!士兵们呆呆地站在原地,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拿着佩刀,更忘记了还击!大刀在大汉手里舞动,又是几个官兵被杀,这时官兵们才反应过来,成群结队的朝着大汉冲杀过去。
杨乐赶紧将熟睡的点点摇醒,来不及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推开木屋的后窗,拉着她就翻了出去。
“江把总妙算,果然从这里出来了两个!”杨乐刚从后窗探出头来,就听到前面有人说话,抬头看去,从十几米远外的树林里钻出来几个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兄弟们,升官发财的机会到了,都给我上!”领队的江把总带着几个人率先朝杨乐杀了过来。
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官兵,杨乐浑身冰凉,握着匕首的右手禁不住地颤抖。回想自己不容易穿越重生,眼看就要夭折,心里产生了强烈的不甘和无比的愤怒!“啊~杀!”横竖都是死,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被逼无奈之下,杨乐大叫一声,闭着眼睛、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匕首,状若疯狂地冲了出去!
运气这东西实在玄妙,你买了一年的彩票都不一定中奖,但有时为了找零钱,仅仅买了一张彩票便中了大奖。这时杨乐的运气似乎好到了极点,那名冲在最前面的江把总只觉得喉咙一疼,鲜血便不要命的喷射出去,他双手捂住脖子,试图止住鲜血,但一切都是徒劳的,他‘啊啊’叫了两声,就倒在了地上。
杨乐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也不知道全身被溅满了鲜血,他依旧闭着双眼,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如发疯的野牛般在官兵中乱冲乱砍。
看到自己的首领死去的惨状,看到浑身是血的杨乐,众官兵看杨乐的眼神变了,此时的杨乐就如同地狱出来的恶魔,正挥舞着死神镰刀,向他们索取生命!
没有了首领的约束,也被杨乐的气势吓破了胆,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啊”,围剿杨乐的官兵快速地向四周逃去。
过了许久,杨乐没听到任何动静,也没感觉到身体上被刀砍的疼痛,他才慢慢地睁开双眼,令他吃惊的是眼前早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具死状极惨的官兵的尸体,他的身上被划了很多口子,鲜血早已流干,一双眼睛正惊恐的、不甘的瞪着杨乐!
杨乐被吓得脸色苍白,忍不住后退一步。“你…你别看我,我只是不小心杀了你…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杨乐不敢再看死者,转身往后跑去。
他跑到屋后,在墙角处发现了蹲在那里脸色苍白、被吓得浑身发抖的点点,而猴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点点不怕,哥哥来了。”杨乐收起先前杀人的恐惧,安慰了点点一句,听到屋前的厮杀声,他拉起点点又从后窗翻了回去。
从木屋里朝外望去,只见无数的刀光剑影,白衣大汉在人群中来回砍杀,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划得破破烂烂,露出一身古铜色的皮肤以及胸前一块块隆起的肌肉。毕竟官兵众多,又酣战已久,大汉已经面露疲惫之色。
“义军来了,杀啊~”杨乐急中生智,呼喊一声,冲向官兵。
官兵听到呼喊,不知敌人来的援军多少,人群一阵慌乱。趁着空档,杨乐已经冲到了白衣大汉的前面。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白衣大汉看到杨乐浑身是血,知道杨乐也遇到了官兵的围杀,但他猜不到杨乐这时候回来做什么,这种举动和送死毫无差别!
“后面官兵人少,我们可以从那里杀出去!”杨乐快速地说出来意。
这时,两匹骏马从斜刺里杀了出来,一个是少年郎,另一个是猴子。少年郎身上已经多了几道细长的伤口,正在流血。他浑然不觉,手里拿着弓箭不断射出,一支支箭羽像长了眼睛般无比精准地钉进官兵的躯体,很快挡在他身前的几个官兵倒了下去!
两匹骏马杀开一条血路,疾冲到大汉和杨乐面前,“快上马!”猴子赶紧将点点和杨乐拉上马去。
大汉将手中的大刀来回舞了几下,逼退官兵,趁机上马,五人两骑从杨乐所说的屋后树林闯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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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踏踏…马蹄声阵阵,听起来极为顺耳。杨乐他们奔跑了一夜,早已甩开了官兵,这时临近天明,才缓缓停了下来。
经过一夜的并肩作战,几人也变得熟络起来。问过杨乐的姓名,白衣大汉勒住缰绳,说道:“杨乐,我比你年长,如不嫌弃,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叫你一声兄弟,如何?”
“好!”杨乐对于身份的转变有些不适应,但知白衣大汉是直爽的汉子,也就应了下来。
那大汉略有歉意地看着杨乐,说道:“兄弟,不瞒你说,我姓高名如岳,原本是贩马商人,前些日子在县城失手杀了税官,惹上了人命官司,所以被官兵追杀!昨夜差点连累了你,对不住了!”
“你…就是高迎祥?”杨乐听到高如岳三个字,知道如岳是高迎祥的字,心中既惊诧又激动,没想到自己身边的大汉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闯王’高迎祥,而且自己还认了他为大哥!
“想不到小兄弟竟听说过在下!”高迎祥也没想到这个乡下少年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也是从逃出的难民中得知大哥的一些消息!”杨乐自然不能说是从历史书上所知,所以编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理由。
高迎祥也不怀疑,点点头,看了看前方的大路。“兄弟,此去有何打算?”
“大哥,今年正好赶上三年一度的殿试,我想到京城去试试运气。”
得知杨乐要去北京赶考,高迎祥心里不免有些失望。所谓人各有志,他也不能强行阻拦,只好再次提醒道:“杨兄弟,大哥最后再劝你一句,明朝昏君在位,贪官污吏横行,阉人把持朝政,你考取功名又与百姓何用?”
“大哥,莫要劝我,我心已决,兄弟只想谋个一官半职,造福一方百姓,便此生无憾!”
高迎祥见劝说无用,索性不再劝。“眼下官兵正围剿起义军,我必须尽快去和我的结拜大哥王自用会合,咱们就此别过!”
杨乐也学着高迎祥的样子,抱拳说道:“大哥,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兄弟,如果有一天想通了,就来陕西找大哥。”
望着高迎祥远去的背影,杨乐若有所思。只是他不知道,与闯王高迎祥的这次结拜,彻底打乱了历史运行的轨迹,从而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