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微风轻拂书页,搅乱了月光,却未曾打断书桌前女子的思绪。
巴掌大瘦尖的脸,山黛般的眉,樱桃小口,皓齿明眸。虽没有倾世之容,但吐气如兰,挥手墨韵,若不去细究她眸中的神采,当真以为这样的人只应存在水墨江南的画中——温婉,秀气,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而此时,这谪仙般的人却不知在和什么纠缠般,时而蹙眉,时而摇头,时而轻叹。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放下手中细细研磨着的墨,抬头呆呆地望着远方。遥对空中月,她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繁华,是川流不息的车辆,是彻夜不眠的的城市。
落寞,是人与人间的疏离隔阂,是一场场金钱与权力的角逐。
压低帽檐,扶稳墨镜,街角一个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破落的报刊亭前,一个一身运动装的女子,指着一份报纸,以一种不甚自然的语气朝着年迈有些耳背的大娘喊:“来一份!”
未及细看,那扎眼的头条标题立马令她便捏紧了报纸。
楚沈联姻,世纪婚礼
玉指轻拈,作势要合拢报纸,旁侧的小字还是不期然撞进她的眼底。
联姻不成?新娘落跑?
一字一字似敲打在心中。哪怕聪慧如她,知道这只是父母的“有意为之”,否则依父母的性子这样的消息哪家媒体敢捕风捉影?但她还是忍不住的心揪。如今的局面,她不想,也不愿。
又是一年入学季,她有些定定地看着身后这所读书人心心念念的大学,一切又变得不真实起来。拖着拉杆箱的学生进进出出的奔忙,阳光打在他们脸上是金子般灿烂。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的她似乎在沉思,想着她的十载寒窗,想着几年前的秋天,她也曾和他们一样怀揣着青春的梦想来到这座富丽堂皇的城市,来到这所声名远播的学校。只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行李箱仍是她来时拉着的那个,只不过如今她却要带着它和青春灰败的伤匆匆离开。
现在的她只想逃,逃开所有的不真实,逃到那个最熟悉、最温暖的地方去。她的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唤,呼唤她回去,回到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去。恐怕只有那里才能安置她现在困顿无助的心灵,她想。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回家,一张车票就够了。
选择去那里,明知道一定会被发现行踪,她却还是关了手机,电脑。坐在冷气逼人的高铁上,拢了拢身上的外衣,她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她忽然觉得她有些像飞絮,乘着风,飞了很远很远,却发现自己最思念的地方是自己出发的地方。她想回到家的怀抱,很迫切。
列车的夜,她做了个梦,梦里有竹屋,有熟悉的他们。
可能,她不知道,当第一缕阳光撕破初晨的朦胧,一切都会回到原点。那个梦里的男人就在她不知觉睡着时上了车,坐在她身旁的座位,为她轻裹绒毯,纵容她奇怪的梦呓,给她一个肩膀,给她许多个这样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