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皇甫嵩一愣,旋即恚怒道:“荒谬!本将以为你有何奇招破城,竟然…来人!”
“急什么!”裴陵冷哼一声,一把半卷着的光宗地图推开,伸手按在城西的虎牙岭方位,低声道:“此处有入城密道!”
皇甫嵩瞳孔骤缩,急促道:“当真,具体是何位置!?”
裴陵默然不语,半晌,指点地图,低语道:“暗道入口只有我知,将军可派一猛将领三百精卒随我同去!”裴陵说着,看向皇甫嵩。
皇甫嵩迎向裴陵目光,双目微眯,心中暗暗赞赏:‘此人年纪不大,心思倒是缜密,怕我不放心他,竟然主动要求我派人见识,有点意思!’
二人目光短暂交流,皇甫嵩沉声道:“看来你早有定计,细说!”
裴陵点点头,谋划道:“我等半夜入城,暗伏于城中各处,今夜卯时,将军遣兵于东、西、南三门攻城,不计损伤猛攻!”
“不计损伤?”皇甫嵩抬头裴陵,面无表情,幽幽道:“若你所言有虚,我不但无法破城,怕是损伤惨重,反被张角击破,我都不知你是何身份…如何能信你?”
“张角?呵呵!”裴陵闻言嗤笑道:“大人多虑了,张角…已死!”
“什么!?”皇甫嵩心跳骤停,面色再无方才平静,大惊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裴陵平静道:“我姓裴名陵,字元绍,不过黄巾军中一偏将,将军一查便知!”
皇甫嵩略一点头,裴陵知道他早已查明,便又胡诌道:“因为我无意中发现广宗地道,被张角刑逼,但张角多使邪术,又用道术,早已病入膏肓,我便趁机将他袭杀,自城中逃出,被将军所救!”
“哦?”皇甫嵩心疑道:“如此说来,张角还是被你所毙?”
“信不信由将军,此功劳是福不是祸,裴某承担不起!”裴陵半弓着身子,抬头瞥向皇甫嵩,沉声道:“若是需要,将军可以安排自己手刃一个‘张角’,自取功劳…”
见裴陵如此精明,知道舍功保命,皇甫嵩反而相信是他杀了张角,不由的又刮目相看一番,半晌,他冷哼一声,叱道:“本将半生磊落,岂会做那冒名顶功之事,既如此,就当张角是病重暴毙便是!”
皇甫嵩如此光明磊落,裴陵不由大为赞赏,接着说道:“张角一死,城中四门守将只有四人,分别是张宝、张梁、左髭丈八、张牛角!”
皇甫嵩抚须颔首道:“近日几番攻城,守城的确是此四人,说下去!”
裴陵点点头,说道:“张牛角与我私交甚好,且早与其余三人不睦,我入城后,先去游说于他,但守门偏将都是张家兄弟嫡系,张牛角最多携手下脱阵,怕是难打开城门!”
“找不到张牛角,张宝张梁必然大慌,将军所派猛将趁机从城内攻击左髭丈八城门,进一步烘托城中乱势,到时,围三阙一中的北门那一缺必是贪生怕死之人,若我所料不差,此处不是张宝就是张梁,他见城中大乱,必然逃窜,将军可再外设伏拿抓!!”
皇甫嵩细细琢磨裴陵所言,蓦然问道:“那你干什么?”
裴陵想起张角临终之言,虎目蕴光,冷声道:“张家二兄弟,与我有血仇,到时我佯作传令兵,必将其手刃,将军待我信号,便着敢死之士于城中纵.火,并趁势一鼓作气,猛攻入城!”
皇甫嵩面上平静,心中确如惊涛骇浪,难以定计,他长吁一口粗气,坚声道:“你所谋划,虽然精妙,但都是你一人之言,若有半点隐瞒,我绝无好下场!”
裴陵见皇甫嵩犹豫不定,下猛药道:“汉廷之事,将军远清楚于我,此番攻城,三五日毫无进展,若不孤注一掷,破釜沉舟,董卓与卢植便是将军下场!”
卢植乃皇甫嵩挚友,之前乃北中郎将,领命讨伐黄巾,几日不克,被诬陷下狱,至今境况未知。董卓替为统领,被张角所破,差点殒命,备受指责,如今皇甫嵩为统领,真要重蹈二人覆辙?
皇甫嵩心绪电转,在帐篷中来回踱步,筹思良久,猛然一拍桌案,右手振臂而出,迅如闪电!
两道寒光闪过,裴陵都未有反应,只觉得胸前一阵清凉,低头一看,前襟开裂,衣服上赫然劈出三道平行的斜杠,长短深浅无二!
皇甫嵩虎目暴睁,厉声道:“罢了!裴陵,本将把官运前途俱交予你手,若此番功成,某必不负你,可若你敢欺吾,定叫你血债血偿!帐外众将听令!升帐!!”
升帐!!!
升帐!!
升帐!
升帐……
皇甫嵩一声令下,军命自传令兵口中一层层传了出去,早在门外候命的众将早就迫不及待,闻令纷纷鱼贯而入,想要进来听听方才强闯大营之人到底有何破城妙计。
可这次却让他们失望了,皇甫嵩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军令如山,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妄自问话。
半晌,见该来的人都站定位置,皇甫嵩此时也平复了一番心态,轻咳一声,直接下令道:“郭典、阎忠,各领五千人马,伏于东西城门外,明日卯时,全力攻城!“皇甫嵩顿了顿,又加重语气道:”记住,不计损伤,无需轮换,全力攻城,不得有误!”
下方一高一矮两将领对视一眼,出列拱手道:“得令!”说完,在皇甫嵩的示意中疑惑的退出了营帐。
“皇甫郦!”
“末将在!”
“尽点军中骑兵,埋伏于北城之外,若有敌将从北门撤逃,全力围堵,务必拿下!”
皇甫嵩目视侄子皇甫郦退下,扫视帐中众人,叹息一声,问道:“武柏何在?”
手下侍卫上前拱手道:“武都伯正在收拾行囊,说是已得将军首肯,要离营返乡。”
“这个小子!”皇甫嵩苦笑一声,佯怒道:“此番攻城急需勇武之人,快将他拦下带来,其他人各自返回埋锅造饭,卯时随本帅强攻南城!”
众人称诺退下,裴陵拱手道:“皇甫将军可是要那姓武的随我潜入广宗?”
“唔…”皇甫嵩含糊答应一声,算是承认。
没过多长时间,听的帐外传来埋怨之声。
“将军出尔反尔,之前不是允我返鲁县了,为何言而无信?”一只大手自帐门缝中伸出,一把撩开,迈步进来,魁梧的熊躯遮挡下,帐外的光线一点都未落进来。
裴陵看向进帐之人,果然是被称作武柏的那名壮汉,可裴陵从未听到过此名,也绝对为未曾留于史载,但能被皇甫嵩依为臂膀之人,岂会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
“你这夯货!”皇甫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武柏一阵数落,不由气结,笑叱道:“朝廷效率低下,怕是调令还未到鲁县,你不过是去给旁人做个侍卫,着什么急?”
“那哪是旁人,那是俺的救命恩人!”武柏闻言牛眼圆瞪,反驳道:“当年俺在平原郡打铁,失手殴死一恶霸,亏得当日恩师正与边让、陶丘洪结伴游玩,见状出面作保,放某归家,否则俺坟头的草都二尺高了!”
说道此处,武柏仍是一脸愤慨之色,裴陵亦是叹了口气,心道:“这恶人何朝何处都不会少了!自古官官相护,蛇鼠一窝之事屡见不鲜!今百姓不忿,直欲揭竿而起,大汉朝廷却尚不自省,被推翻又怪的谁来!”
“边让…陶丘洪…难道…”裴陵心中一动,想起一人来,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孔融?”
皇甫嵩目光一闪,诧异道:“你怎的知晓?”
裴陵解释道:“方才他说令师与平原陶丘洪,陈留边让为伴。此二人曾于一人共称‘一时俊秀’。那人便是孔圣之后,泰山都尉孔宙之子,孔融,孔文举!”
“哈哈,你这小子,倒有见识!”武柏闻言有些意外,伸手欲拍裴陵肩膀。
裴陵肩膀有伤,哪敢被这莽人拍到,忙闪身避过。
武柏一阵傻笑,尴尬的收回了手,咧嘴道:“不错,俺恩师就是孔子二十世孙,孔融、孔文举!前日被何进举任侍御史,但他为人刚直,好得罪人,之前便被剑客追杀,此番俺定要去鲁县,一路护他进城!”
姓武、使锤、恩师是孔融,那不就是…
‘竟然是他!’裴陵心中更为激荡,耳边响起虎牢关前铿锵之语:“吾受文举恩已十年,何不以死报之!”此称为‘武柏’的魁梧壮汉,便是那虎牢关前力拒战神吕布十余合的虎将,武安国!
“朽木难雕!”皇甫嵩见武安国说起孔融,便将他晾在一旁,不由一阵心塞,挤兑道:“今夜吾欲大破黄巾三兄弟,独缺一勇武之人,若事成,乃是滔天大功一件,你既不稀罕,本帅寻别人便是!”
“大人别动怒,您有吩咐,俺自然从命便是!”武柏虽面相蠢莽,却是半点也不傻,闻言忙赔笑脸,轻问道:“却不知,是何大功劳…”
“哼!算你识相!”皇甫嵩撇了撇嘴,沉声道:“且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