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讨厌并担心除夕的到来,可是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柳翰早早地去把车洗了,然后装上满满一后车箱的烟酒,“过年爸妈用得上。”他边说边盖上车盖,“反正家里没什么客,也用不上。”我心里有些不痛快,给你爸妈用就给你爸妈用,为什么骗我说是给客户买的?
柳晨和刘腊梅带着四岁的儿子在我们进门后才到,“哎哟,我就说家里哪来这么多烟酒,原来是财神爷回来了。”刘腊梅一句话说黑了柳翰的脸。
“嫂子好。”他勉强笑笑。
“好,怎么不好?”刘腊梅窜到我面前,“娶了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媳妇就是好,知道怎么帮着省钱……”
“给我一边呆着去。”柳晨虎下脸把她拖到开边去,“他弟媳妇别怪,我这婆娘喜欢开玩笑。”
“都回来了?”闵水秀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她看了我一眼,转头笑着对刘腊梅说:“他大嫂,搭你手帮我下。”刘腊梅边答应着边剜了我一眼,这一眼像眼镜蛇盯得我浑身发冷。
空气窒闷得难受,我想出去透透气,可是碍于这是在柳家,我只好假装在看电视,逃开了和柳晨面对面的尴尬。
屋中央的圆桌上很快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去帮下忙。”柳翰低声对我说。我点点头,走进厨房里,“妈,我能帮着做点什么吗?”
闵水秀看了我一眼,“你摆筷子吧。”刘腊梅立刻心领神会地递给我一把湿漉漉的筷子,我把衣袖挽上去一点,接过筷子,站到一边用力甩了甩,“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命好不用做黄脸婆……”
“腊梅,去喊你公爹和小叔,吃饭了。”闵水秀沉下脸。
饭桌上,刘腊梅给儿子柳晓亚不断地夹菜,很快就夹了一满碗。
“妈,我这怎么吃饭啊?”柳晓亚嘟起胖乎乎的嘴说。
“不知死活的家伙。”刘腊梅拿筷子敲了他的手背一下,“过了今儿个,还不知道哪天能吃上这么多菜。”
“菜市场有买。”柳晓亚为自己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得意地晃下脑袋。
“买?就凭你妈一千块钱给你喝汤都不够。”她边说边又夹了一大块鱼给儿子,“咱们不像人家有钱,天天可以山珍海味,咱们……”
“够了。”柳晨把筷子猛地往桌上一拍。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我不要活了。”刘腊梅把筷子一扔,一头朝柳晨撞去,“我自家的男人合着外人来欺负我,我不要活了。”
“不吃了!”柳文永气得踹了圆桌一脚,进里屋去了。
“个S婆娘,给我滚回家去。”柳晨看眼我,那种陌生和冰冷把我的血都给冻住了,“妈,我们先回去了。”刘腊梅见柳晨黑了脸也不敢再闹,拖着还捧着饭碗、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柳晓亚,跟着柳晨走了。
“妈,我们也回去了。”柳翰放下碗,“回去了。”他闷闷地说完,也不看我自顾自地往外走。
“妈,我们先回去了。”我忙放下碗,小跑着追上柳翰。
外面的空气真是清新,我用力呼进了一口才拉开车门,“翰哥。”他没理我,径直踩下油门。我暗想他一定是为刚才的事烦心,也不吵他,拿出耳塞,打开了MP3。
“这下你满意了吧?”我的手停在刚拉开拉链的鞋帮上,柳翰在说什么?“大家都吃不成年夜饭了,你满意了吧?”
火一下从我的头顶烧到脚底,“今天可是刘腊梅惹的事……”他突然转身走出去,把我剩下的半截话“砰”地关在铁门内。
冷风从我的脖颈沿着脊背往下灌,我慢慢地脱下鞋,摆放到鞋柜上。
他今天分明是故意找岔,我的手微微颤了下,他是在为离婚做准备吗?今天发生的一切像似做梦一样,我还以为我宽容地对待柳晨和刘腊梅,没有按正常的考勤扣他们的工资,他们会明白我的苦心,没想到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在想当然,我忽然特想回到徐姐照顾我的那些日子——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仇视,只有温暖。
电视里正在大篇幅地宣传今晚的春节晚会,全国人民都在热闹地过新年,只有我,孤零零地守在电视前看别人欢笑。肚子“咕噜噜”响个不停,我叹口气,去冰箱里拿出一盒方便面泡上,妈这会一定在舅舅家,要不要打个电话?我很快放弃这种想法,我不想在这合家团圆的日子里让她听到我哭。
初一一大早我就醒了,我跑到附近的超市里订购了一整箱的方便面和一打牛奶,结帐时我又折回去拎了一袋水饺、一袋馒头和一瓶辣子酱。
电视里热热闹闹地都在拜年,我吃着方便面,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跌进面汤里。
我不要一个人呆在这孤寂的房子里,我抬起头,大声地吼道:“我不要!”通过114台,我很快联系上了旅行社。今年盛行春节游,初二、初三的组团都预订满了,初四就初四吧,我只想呆在人多点的地方。
柳翰从除夕那天摔门出去后,初一、初二都没有回来,我心里悲愤到了极点,暗暗发誓,他不打电话,我也不打。
初三清早,楼下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柳翰回来了吗?我激动地跳下床。不,我不能就这样下去,那样他会以为他对我的无理是正确的、应该的,我硬逼着自己又躺回到床上。
厨房边上的卫生间里很快传来“唰唰”的水流声,洗完澡他会上来吗?如果他上来,我要不要和他说话?不要,我才不要理他。
“砰”楼下传来大力的关门声,他走了吗?我蹦起来,赤着脚冲出卧室,楼下鞋柜边除了西一只东一只的拖鞋,哪有柳翰的影子?我忙穿上拖鞋,披上棉衣,跑到楼下。
厨房的台子上零乱地堆放着几件衣服,我伸手抓过他的衣服一件件检视起来。老天,求你别让我看到什么!我的手停在他的衬衫上,泪水冷冷地滚出眼窝,我冲到客厅,抓起剪刀,疯狂地剪那个刺眼的领口。柳翰,我恨你,我恨你。双腿一软,我跌坐到地板上,什么爱情?我揪紧头发放声大哭起来,什么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