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对我的辞职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你不再考虑下了吗?”
我看着他,四年相处下来,我对这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我还没有洒脱到可以一下割舍已经融进我血脉的人和事,“对不起,李总,”我摇摇头,眼泪立刻涌了上来,“谢谢您一直照顾我。”我哽咽着嗓子,然后我看到李德的眼睛也红了。
“其实你可以不走,”他转头去看窗外,“你不愿意的事没有人能强迫你,包括我,也不能。”我擦掉滑跌下来的眼泪,“不是的,我要结婚了。”他回过头来,“是吗?”他的脸上露出惯常的笑容,“恭喜你,一会我通知罗总给你准备一份结婚贺礼,请一定收下。”
“谢谢。”我站起身,“谢谢!”我向他半鞠下躬。
距董事长办公室不到五米的地方,秘书室的人都在,张毅也在。
“田总,你真准备离开公司了?”柳夏的声音很低微,眼睛里全是不舍。也许,只有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人跟人之间才会有真正的关心。
“是的。”我点点头,“各位要加油。”
走进办公室,沿着沙发我慢慢走到办公桌前。
抚摸着桌上熟悉的办公文具,一缕悲伤反呛进我的胸口,我热爱的工作,别了。
眼泪热热地滚出我的眼窝,我知道这里不久就会有新的主人,我努力平稳住自己的情绪,坐到办公桌后——在走前我得把每份文件归档,就算是我对天鹏最后尽的义务。
“喂,田丽,”余霜在那头很不高兴地说:“你要结婚了怎么都不和我说声?”
我一边把最后一份文件归档,一边拿下夹在肩膀上的手机,“不是啦,我是想把工作交接完了再请你好好磋一顿。”
“噢噢,你就嘴上说得好听。”
“瞧你说的,要不这么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我请你到巴特亚吃烧烤,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晚上七点半,不见不散。”她似乎塞了片口香糖进嘴里,边吧哒嚼着边说话,这让她的声音听上去模模糊糊的,“还有,”她突然吞吞吐吐起来,“多订个位子,我有个朋友也会去。”
“朋友?”
“是啦,是啦,你就快要走了,我总得让你放心吧。”我吃了一惊,继而醒悟地笑起来,“好,我还订‘柳暗花明’那个座。”
“叩叩”门上传来几声轻叩门声,接着柳夏推门走了进来。我皱下眉,在今天之前,柳夏没有得到我的允许是绝对不敢就这么进来的,虎落平原被犬欺,我这还没落平原呢,“有事吗?”我看着她,眼睛里已经没有半点离别前的不舍。她不安地扭下手,可是她很快镇定地看着我,“蔡主任要我来和你办下交接。”
我半眯起眼睛,好啊,我这人还没走,管事的就来了。“我这有事了,晚上见。”我对手机那头的余霜说,挂掉电话我冷冷地盯着她说:“去把蔡明艾给我叫过来。”见她没有动,我加重了语气,“我现在还是董事长助理,柳小姐。”她被我盯得很不自在,“是,田总。”
蔡明艾几乎是三步并作一步,满脸堆笑地跑过来,“田总,对不住,对不住。”他擦下脸上的汗,回头瞪了柳夏一眼,“还不快过去帮田总整理文件,难道要田总亲自动手啊?”他再回头时,脸上又堆满了笑容,“田总,我这是职责所在,职责所在,请多包涵,请多包涵。”
我微微一笑,指指桌上的清单,“蔡主任,我已经列了清单,你们核对一下,没有问题的话,”我翻到最后一页,“你,还有柳夏在这签个字。”我敲敲桌子,“免得以后遗漏了什么说不清楚。”
“哪会呢?”蔡明艾又擦了把汗,“田总做事我,我们放心。”我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下去,我还是想带点美好的记忆离开这里,我把清单上列出的文件一一指给他们去核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俩。
“没,没了。”蔡明艾解开西装,再次擦下头上的汗。“那么签字吧。”我指指最后一页的交接人和证明人。蔡明艾抢着在证明人后面签了名字,柳夏扁扁嘴,在交接人那签了名字。
“谢谢。”我拿过清单,在移交人后签上了名字,然后我把清单递给蔡明艾,“这,交给你保管。”我点点最前面的几个文件,“这几个打勾的文件,是李总近一周时间内需要随时备查的,记好了。”蔡明艾连连点头,“田总做事真是细心啊,我以后要好好向您学习。”这次他没有擦汗。我转头看着柳夏说:“在公司没有正式安排你之前,你,暂时归口到办公室。”
“我不去!”柳夏生气地闭下眼睛,看着窗外。
“蔡主任,请拿份人事调动单给我,柳夏从今天开始正式调到办公室。”我面带微笑看着蔡明艾。蔡明艾斜扫了柳夏一眼,露出为难的表情,“田总,这……”
“蔡主任,我正式离职是下个星期一。”我板起脸,“你要是做不好这件事,那我只好在离职前另外找一个能办好这事的办公室主任来。”他的头上冒出豆粒大的汗珠,“好,好,我就去拿。”
“哼!”柳夏立刻哭起来,捂着脸冲了出去。
“田总。”蔡明艾瞄下她的背影,眼里全是疑惑。我掀掀眉,抓起桌上的蓝色电话,“做不好是吗?”他立刻像鸡啄米似地连连哈腰点头,“我就去,我就去。”柳夏我白带了,且不说我现在没走,就算走了,说不定哪天就碰上了,这样不留一点余地实在令人齿寒。
站起来,我走到窗口,关上窗户。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这办公室的主人换了,秘书室的人除了个别有背景的都会被换掉,柳夏她不明白吗?我不敢说自己的心胸有多宽广,可至少我还顾念些情份,蔡明艾虽然圆滑了点,可是没什么坏心眼,但愿她以后会明白。
我看看对墙上的钟,还不到四点,离吃饭还早,这次去山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该给妈买几件过冬的衣服。
我慢慢地拉下窗帘,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