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政上的事多且烦杂,每日要批阅的都堆成小山一样高。我望着那密密麻麻的字,打起了今天第七个哈欠。今日我刻意穿了套旧衣裳,不施粉黛,故意把眼下的淤青露了出来。更没有像往日一样强打精神,而是任性地露出疲倦的容颜。太子是否对我有意就全看今天了。
终于,太子发话了,语气不无冰冷。“你怎么了?若是精神不好就回幽兰殿歇息吧!”语气中嫌弃多于关怀。
我忙装作惊慌的样子道:“奴婢没事!”知道太子是块冰块,若不把握时机,只怕就没有机会了。“奴婢自入宫以来,夜夜惊梦,从未间断,以致精神困倦,容颜憔悴,实在是失仪之极,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抬起头望着我,我也抬起头望他,故意让他看我那憔悴的模样。“夜夜惊梦?从未间断?”他重复了我的话。
“是啊!奴婢有择席之疾,加之思念夫人,所以夜不安寝。只是奴婢已入宫三个月有余,而且殿下也派人传消息给奴婢,夫人已无大碍,奴婢也心安了,可是不知为何还是夜夜惊梦。柳姐姐指派的卢太医也算是尽心尽责的医者,可是不知为何却是药石无效。如今更觉得精神恍惚。殿下威仪,奴婢福薄,怕是不能长久随侍左右了。”我说着,只觉得一阵眩晕,也不知道是跪坐久了气血不通的缘故还是怎么了。
太子越听,脸色越阴沉。我勉强想要扶住案角,可手在空中抓了几抓,却只是抓个空。我心里好不着急,终于抓住一只大手,我才安心下来,眼前一片漆黑,人事不省。
等我醒来,已是红烛高烧的夜晚。“这是哪里?”我虚弱地问道。思嫣忙迎了上来,扶起我道:“这里是乐诚殿,殿下的寝宫。孺子已经昏睡了一个下午,真是急死奴婢了。”
“那么久?”难道我真是毒入五脏了吗?三个月,三个月了。
“殿下已经让赵太医来看过了。赵太医说孺子是中了楼兰花粉之毒。此毒毒性非常之强,但用量极微,一时不足以致命。中毒之人容易出现幻觉,心智迷乱,精神涣散。天长日久还能使人丧失心智,疯癫发狂。”思嫣最懂我心,马上回禀道。
我只觉得全身冰冷,就连心脏都冒着寒气。差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我还不自知。可惜我并没有回头路。“殿下怎么说?”他宣了赵太医,自然是对柳姬指派的卢太医心有疑虑了。
“殿下勃然大怒,已派人彻查此事,说是一定要追查到底,严惩这幕后真凶。”思嫣一脸解气的样子。她对殿下未免期待过高了。“来!喝药吧!这药都凉了好几次,太医说你醒来就马上把药喝了。”
“回去再喝吧!”目的已经达到,我也不想赖着不走。睡在他的床上我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别动!”我正揿开被子下床,却听见太子冷冷的声音。他疾步走了进来,脸上一层寒霜,像是努力克制着心中怒气。我愣了一下,乖乖地缩回被子里。
“在你康复之前就住在这里吧!”他坐在床边,见我无事。回头对思嫣道:“你回幽兰殿收拾些衣物让人搬过来。你与抱珠也过来侍候,其他人留在幽兰殿。”抱珠,他竟然也信任抱珠?我心中纳罕。
太子接过思嫣手中的药,“喝了它!”依然是冷冰冰的命令。我只好接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喝完了,他接过碗,放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不知何意,只得低着头。可他一直不说话,盯得我心里直发麻。“也许我真不该把你弄进宫。”他突然无不落寞地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我非常惊讶,一心想要进宫的是我,跟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是指钦点我入东宫的事?
“你是不会明白的!”他一笑,有些惨然。我突然有种心疼的感觉,他的样子,真让我心疼。“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他走了,我知道他去了枕霞阁。可是他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落寞。我一叹,不再胡思乱想。
早上用过膳喝过药,便到太子处理日常事务的偏殿。除了赵、卢两位太医之外,还有宪王刘苍。我心下暗暗奇怪。
卢太医一个劲地自责道:“罪臣医术不精,罪臣有罪啊!请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啊!”太子冰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卢太医是柳姐姐推荐给我的,她对您的医术可是赞不绝口呢?如何现在却是医术不精了?是她识人不明?还是你居心叵测?”好狡猾油头,一个医术不精便推得一干二净,倒让人无从下手。
卢太医一脸惶恐,道:“罪臣确实诊断不出孺子是中毒了呀!罪臣汗颜,罪臣实在是不配作一名医者!请太子殿下恕罪,请孺子恕罪!”看他的情况是要抵赖到底了。无论是毒害宫中嫔妃还是知情不报他都难逃一死,自然是咬死不认了。
“赵太医,我身上的毒怎么样了?”从卢有邻身上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的了。我还是好好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回孺子,孺子中毒不深,调息一两个月体内的毒便可清了。”赵太医恭敬地道。
我满脸狐疑道:“三个月了,居然中毒不深?”这的确让人难以相信。
赵太医道:“若是已中毒三个月,孺子怕已成疯成狂了,怎么还可以头脑清醒地坐在这里呢?”
我更奇怪了,“那我中毒多久了?是怎么中毒的?”
“从孺子中毒的迹象和脉象来看,孺子中毒应该有快半个月了。”赵太医的回答与我设想的不一样。半个月,不正是我到乐诚殿随侍的日子吗?难道真的不是柳姬?
“至于是怎么中的毒微臣昨日已经到孺子的寝宫查过,饮食器具一应什物都查看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微臣也不知道孺子是如何中的毒!”赵太医一脸愧色。
查不出?真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吗?还是不愿意查?我望向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