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府里的时候,青衣立刻就上来迎接。他似是看出我有些疲惫,于是扶我到园中的软椅上坐下,'沏上一杯热茶。
我坐在软椅上,看着青衣俯身温顺的为我倒茶,心中一片复杂。想起那个神秘的小店,和女店主的话,我看着青衣,感叹似的说道:
“青衣,你走吧。”
青衣到茶的手顿住,他说:
“公主,青衣走去哪儿?”
他蹲下身,轻扶住我的手,他说:
“公主,青衣没地方可去。”
我抽出手,拿出一封推荐信,对他说:
“这是给宗将军的推荐信,你拿着这个去找他,他会为你寻个好去处。”
青衣一下子跪下来,对我说:
“公主,青衣不走,青衣要留下来。”
我抬起他的脸,问道:
“留下来做什么?做本宫的男宠,能有什么好前程?”
青衣闻言握住我的手说:
“不是的,公主。青衣刚进府时,因为太积极在公主身前侍候而遭其它面首排挤,那时府外的亲母病重,青衣自顾不暇,也无法出府看望亲母。是公主,是公主为青衣出头,是公主帮青衣的母亲请郎中看病,也是公主给了青衣管理府中的权力,让青衣不在受人排挤欺侮。青衣的一切都是公主给的,青衣又怎能为了好前程而弃公主而去!”
听了这番话,我有些动容,没想到青衣竟是个知恩的,即如此,便更不能耽搁他的前程。于是我说:“那又如何?我这般做,是看中你的能力。青衣,你有才华,屈尊在我这个荒唐的公主这里,太委屈了!”
青衣定定的看着我,说:
“不,青衣不委屈!青衣知道的,公主,公主与外边说得那些是不一样的。公主,不是那样的。”
我听后顿时笑了出来,我笑的疯狂,我大笑得流下了眼泪。我抚摸着青衣的脸,泪一滴滴的落下,我说:
“青衣,你若是早些出现,该有多好。”
青衣看着我说:“公主,还来的及。”
我放下手,仰起头,用已被泪水浸湿的眼看着天空,我说: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青衣。”
青衣问我为什么,我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指了指心口。
因为这里,有个人,在很早很早以前,就住进来了。
但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啊……
我再进宫时,看到了“猪王”刘彧。他对我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厌恶感,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
我听说他曾被阿弟叫人绑在了架子上,差点被阿弟以杀猪为由给杀死,好险捡回一条命。从此见阿弟身边的人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我看着他的背影,沉默许久。
看到阿弟的时候,阿弟的心情很不好,像是要随时暴发一样。我过去拍了拍阿弟的背,轻声安抚。阿弟平静下来说:
“阿姐,我就要死了。”
我一瞬间恍若惊雷在脑中响起,我大力地拍了他一下,怒道:
“乱说什么胡话!寻阿姐开心很好玩吗?”
阿弟苦笑的看着我,说:
“阿姐,是真的。我能感觉到的。”
我一怒之下伸出手要拍打他的时候,他却抓住我的手一把抱住了我。他紧紧的埋在我的怀里,闷闷地说道:
“阿姐,我为什么要生在皇家呢?”
“阿姐,这个国家,这个皇宫,都太脏了。”
“阿姐,我为什么做了暴君,却还是不能做我想要做的事呢?为什么我感觉我还是被束缚着呢?”
我心疼的摸着阿弟披散着的头发,问他:
“那阿弟想要做什么呢?阿姐帮你。”
阿弟的身子僵了一会,然后他摇头叹息,腔调中带着些委屈,他说:
“不能说,阿姐,我不能说啊……”
末了,我感觉到阿弟的嘴唇动了动,我似是听到了他的话,但我却宁愿我没听到。
因为阿弟说:“阿姐,我们为什么是姐弟呢?”
我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手心中的珠子,像是在握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握住……
那天从宫中回来后,我似是有预感的呆在府中。那日,阿弟抱住我的时候,我好像就明白了阿弟的心情。
我们,还是不够强啊……
那些人,那些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这个国家,已经,没有救了啊……
为什么,不能让它自己毁掉呢?
毁掉了,才能建一个全新的王朝啊。
一个不会依仗权力而任意欺凌别人的王朝。
这些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阿弟的预感是正确的,景和元年十一月,我和阿弟被刘彧借路太后旨意赐死家中。
阿弟那天是因为做了他命不久矣的恶梦才和我说他“就要死了”的话。听说那日,他说他要去竹林堂驱鬼,被寿寂之等人砍死。听说他死前,一直喊着“寂寂”。
“寂寂”?还是“姐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弟死之前到底说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即将死去的那天,我拿着那个女店主给我的珠子用我爱的记忆许我们来生。
我们的来生,不会再生在皇家,也不会,再是姐弟了。
一杯毒酒饮下,我缓缓倒在地上,朦胧中,我仿佛看到阿弟的笑脸。
阿弟啊,等等阿姐,阿姐,很快就会找到你了。
不要但心我失去记忆会认不出你,我会带着记忆,一直到找到你。
……………………时光飞逝的分割线。
我终是又看到你了,我想上前去唤你,但在那
一瞬间,我的记忆就被强制取走了。不,不要,让我再看看他,再看一眼就好……
医院中,时髦女人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青年,一股复杂的心情涌了上来,她抚上心口,问那个青年: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闻言笑弯了眼,清润的嗓音响起:
“我的名字很奇怪的,我姓刘,我叫刘子业。”
时髦女人艳丽的的脸上勾起一抹笑,眼中也满是笑意,她说:
“真巧,我也姓刘,我叫刘楚玉。”
窗外阳光正好,你的笑容也明媚的刚刚好。
阿弟,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