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此间一少年
“儿,待爹爹杀个天昏地暗……夫君,你真傻,我怎么会抛下你呢……”
“你会记得我吧,如果能一直活着的话……我也希望……”
“哥哥,小满能很快见到爹娘了吧……小满很欢喜哩……”
“小满!”……
夜已深,此间不闻羌管悠悠,此间不见将军白发,只有一少年寥寥寂然。羌管悠悠和将军白发终不过是梦中的零星碎片。
少年还是个男孩,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眉宇间还残存着些许稚气,但幽黑的眸子里似乎装下了许多少年难解的秘密。
他一直有一双很好看也很管用的眼睛,一直不是从少年出生开始算起,却已有过很多年,远不止十五六年的岁月。
同样的,他眼中的沉闷与苦涩也不是十五六年的时光能够积攒的。
冷清的月光下,简陋的房屋一览无遗,月光下少年的心思却深深隐藏在迷雾中。
少年眺望着窗外,瞅着远处温润如水的月光添了几分抹不掉的乡愁。
冰凉似水,少年的眼睛在月光下好像盛着一眼湖,湖深不见底。
“终究不是赤月啊……”少年没有自语,只是这样想着,来到这里已经两年了,原本熟悉的通红似火的月亮变了模样,原本熟悉的世界也变得陌生,以前隐隐环绕周身的灵韵也消失了。
除了那些夜里的月光,他还记得一些零星的记忆,仿佛是另外的人的记忆残存在他的脑海中,其中一片是属于一个小姑娘,可爱的小姑娘。
“小满……”
……
庄严总是肃穆的,肃穆总是安静的,属于神的宫殿当然是世间最庄严的地方,也会是最安静的地方。
神喜欢安静,特别是神喜欢安静看书,然而神身后的二八年华少女却不由发出声响。
“怎么了?蛮。”神温和的声音在大殿想起,惊醒了迷惘中的少女。
“没…没事,大人。”少女垂下头去,懦懦回答道。
“呵。”神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却还是盖上了手里一本灰蒙蒙的书,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自己身后这位跟从自己多年的少女。
似乎是感觉到神慈爱的目光,少女一直不敢抬起头来,只能见到长长的睫毛扑朔着。神缄默着,这座冷清的宫殿也重归缄默……
此间少年不懂遥远神殿的缄默,但他也安静着,与神一样,他也喜欢安静。
可是与神肃穆的庄严不同,少年更像一头被遗忘的小兽,被遗忘,被抛弃的安静也是安静,他在月光下舔舐着某处的伤,然后默默的而又坚定的许下自己的野望。
“我会找到你。小满。我会杀死你,神。”……
再怎么荡气回肠的铁血孤傲,再怎么刻骨铭心的恶毒诅咒,在没有拾起那把刀捅进仇人的心脏时,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野望,而所有的野望由存在到实现的前提,只有活着。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亲眼看到刀捅进仇人喉咙时飙溅得热血,尽管那并不热血。
少年还活着,却不知活在何处。
天已亮,不闻鸡鸣犬吠,只闻磨刀霍霍。
安静的少年在安静的河边磨着刀。这也是一个坐落在河边的小镇,被当地人叫做羊角镇的小镇。
穷山僻地的地方多以当地标志为名,被叫作羊角镇的小镇旁边有一条河,也被当地人唤作羊角河。
只是这条河既不弯曲曲折似羊角,也不曾用河中的甘甜河水滋养草原上的神羊。至于名字也只是由古流传下来的名字,用也用习惯了罢了。
没有人知道名字究竟因何而来,也不知道起源哪里,只不过在河旁往其源的方向看到的隐隐有一座算得上巍峨的青山。
总好事者猜那座山是不是就是一座叫做羊角山的山。
山是不是叫做羊角山,少年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河的上游更多的不是山,而是草原,大片大片的草原,行着马,生着草,住着人的草原。
草原很大,大到无法想象,大到镇里没有人跨过那片草原到更远的那座山里去。
据少年所知,羊角河的北岸,包括所谓阴影处的羊角山,以及更北乃至更远的大片土地也是大片草原,都属于荒人,都属于荒国,那也是这块大陆最强大而又最神秘的国家。
草原上的每一株草,每一匹羊,每一匹马,甚至是每一个人都属于那个强大而又神秘的国家。
他们拥有最广阔但也最贫瘠的土地,拥有最强壮的战士。他们可以南下,去占有那些肥沃的,那些足以养活所有荒人的黑土地,可是他们却甘愿守着贫瘠的土地,就像一个苦修者艰难而坚定地屹立在北方极寒之地。
从上百上千年前,他就一直那样伫立在了草原上,默默的看着,注视着另外一片肥沃土地上的国家。
那是一块富得流油的土地,那也属于一个强大的国家。
洒下一粒种就能长成一棵树的沃土属于一个富得流油的国家,百年前那个国家才是最强的国家,拥有比荒还要广袤的土地,他叫做殷。
大殷的殷,殷实的殷。
然而殷实的殷却被在近百年来不断被蚕食领土,虽然不能说是偏安东南一隅,但比起百年前的广袤,实在算不上得到了发展。
殷只能困守在曾经为大陆第一强国的荣光中,慢慢消退了自己的力量。
况且再加上现朝中龙椅上的那位,还有那些所谓文人,终究只是一个将亡未亡之国罢了……
国与国的争斗总是不断的,自古便是如此。
所以不管好事者如何怂恿,始终没有人试图越过那被困守的禁令,安然而又安详的居住在偏安一隅的国家里偏安一隅的羊角镇中。
至于少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的这座小镇,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看上去比梦中偶尔出现的另一个自己小了三四岁,甚至连某些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都丢了大半,就好像只是一场梦罢了。
只有梦中出现的呢喃才会让少年知道那不是梦。
或许那真是个梦也不算坏事。
青色的磨刀石光亮地衬出少年的脸庞,专注着看着手中的刀,这是一把很平凡的小刀,平凡的柄,平凡的刃,平凡的材质。
平凡到极致就是平庸,这也是一把平庸的小刀。
虽然它的来历有些不平凡,但终究还是一柄平凡平庸的小刀,没有一挥便能断山裂石的本领,也没有觉醒诡异妖灵,更不会暗藏绝世老爷爷教少年功法。
在怎么平庸的刀也能杀人,少年想要杀人,所以,少年只有把这柄刀磨利一点,把自己也磨利一点,让自己杀人时容易一点。
不知何处传来鸡鸣声,少年放下了手中的刀,望向镇里飘扬的几缕炊烟,然后小心地将刀收回,像往常一样朝着小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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