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总归是得到些许的进展了罢……
正当沼泽即将淹没了溯安的小腿肚之时,艮之印现于溯安十指之间,停留片刻,而后猛然砸向沼泽面。
促声一喝,溯安向着自身下方倾注进驭气。
即刻,溯安的身体停止了下沉,始有了些缓慢回升之势。一口气沉入丹田,溯安鼓足气力欲要加大驭气的输出,以提速浮出沼泽,右眼之中却顿时一片日光灼烤般的疼痛,血珠渗出,掺入不自觉开始了分泌的泪水,终为一股浅粉之流,沾湿溯安的面颊,其时也浑浊了他二分之一的视线。
啊……后感不胜无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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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
思绪混沌之际望见泥浆如潮水般铺盖而来,拓跋延于朦胧之中想到。
余光照见那行迹朝向自己的细瘦之人,脚步相较之前竟是快了不少,袍泽于泥流冲击造成的风波之中摆幅亦是更大了不少,半昏厥里的拓跋延迷迷糊糊却还是衍生出了几分忧思。
祁敔棠……吗……
木屐可不比驭靴啊,在冰上跑会跌倒的罢……
她的衣服那么干净,若是避不开那泥浆,是会被玷染上污迹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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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拓跋延被甩出良远,体肤拍打地面震出颤人心的声波,祁敔棠翕动几番眼,神色涓滴不易改,却是滞顿稍作后,提步向着拓跋延卧倒之处走了去。
“你……原是个很不错的人啊……”
此一言,仿佛从未在时空维度的变迁之中被消磨半点,诚是拓跋延于思绪不明之时所发之语,此刻却在祁敔棠的耳际愈发澄明。
论甚错与不错?这本来既是祁人天命罢了……说甚好与不好……
不……
明明心中是如是想着的,指向拓跋延的步伐却是不禁加了急。
大氅宽袖阻隔住随辰时渐暗的光亮,祁敔棠指尖蜷起,细微挣扎于无意之间。
不知何时,泥浆隆隆而来,吞没冰层于一瞬,但祁敔棠比起平常稍快的脚步未受半点阻挠。
衣角、两袂清清,污泥而不染分毫,木屐之尺更是全然没有浸于沼原。
与祁敔棠周身相接触的一薄层空间,仿佛为一精妙至极之力所轻轻扭曲一般,为那祁姓之女构筑成屏障一道,故即使是尼渍飞溅,也不得沾染到那祁人一星半点。
抵达,祁敔棠单膝靠地而蹲下,一手挽住宽袖,另一手半悬于拓跋延上腹之处,水青之色的驭气稍稍晕开作荧荧亮光,温和之中明媚。
忽然,明光未有征兆地散了去。
祁敔棠心下微一惊,神色之中蒙上些许差异向拓跋延面上的诡秘之色望去。
眼眸微撑,下垂,至最终合上。双手指尖相抵于胸前,拇指垂直交叠。
祁敔棠轻叹一气。
延君,且恕我无方了……
“嘿,祁敔棠同学,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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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荆生之声自身后极近之处传来,祁敔棠眼睑一颤,而后迅速冷静下,姿势不改,眼帘不开。
“祷告。”
“诶,祷告吗……看来传言不假,真不愧是祁人呢。”谢荆生操着优哉游哉的语调,漫不经心道着。
转而,“也就是说,现下于我而言,解决你等二人……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罢?”
与此同时,属于上等驭仕之气势与浑厚的驭气自那棕衣赭甲的青年之身渗出,形作一强大的震慑人心之气,盈满周身整一空间。
环境如此之寒凉砭骨,其中的祁姓之女被笼于谢荆生释放的震慑之气之下,竟是于额面儿布下一层细密的潮气,意识挣扎于昏明边缘的拓跋延亦是不安地躁动了肢体。
相抵的之间悄然分离,各自收入袖中,祁敔棠形色不变,几次呼吸之间令气息加长。
“但……”祁敔棠咽喉之中翻滚,强制性镇定下自身些许,道,“您并不有解决我等的实际需要,就不劳烦……”
祁敔棠一面克制情绪,一面为抵御将可能到来的攻击做准备,暗忖着,即便稍后这攻击着实是来自上等驭仕,那位先生该也不会对三个新进的初等动真格,如是,则借助鉴还之前她所能够持有的护体之气……至少防护自身该是没有问题。
“哎,就在这儿甚都不做,也不过虚度光阴啊。”谢荆生出言,断了祁敔棠话语。
就在这儿甚都不做,也不过虚度光阴啊……
这一言不知是自何许送入自己的脑海之中,令祁敔棠心头一凛。
甚都不做……虚度光阴……
这想说的……是她么?
祁敔棠竟是无可抑制地失了神,瞳孔之间光影涣散,目光失了焦点,无端坠落至身前倒地却仍旧不安翻覆着的拓跋延身上,却成像模糊。
不!她也并非没有任何作为!她为拓跋延的恢复而献力,如今治愈无法便为他祈祷……第一轮之中她也取得了一枚阳鱼,方才第二轮起始之时亦从谢荆生的手中拿回了那阳鱼……
“可你连上阵的勇夫气概都不曾有啊。”
诚然……她甚至从不曾想过要上前与谢荆生对阵……
“不……我是棠源之人……”棠源祁人不得……
身后的青年两臂环胸,俯视那已几乎是蹲坐不稳之人。
棠源人?天命怎能作为不反抗的籍口?
谢荆生伸指触于下颔,摩挲一小阵。
嗯……逃避么……如此,倒是像个孩子了……
此句话语,谢荆生未说出口,也不曾动用驭气使之直接通传入祁敔棠脑部,反仅是嗤笑一声。
随即,一声清脆之响起于祁敔棠耳后,谢荆生拇指与中指扣响,只一瞬,祁敔棠混沌之思便为之所遏制住,继而拖拽回现实之中。
谢荆生嘴角恶劣上扬。
防得住数般攻击,你那祁人之气甲,可护得住心吗?
“谓驭仕之者有三纲,其之三,心纲。”
心纲第四目:谓驭仕之者需谨守其心,不丧其志。
要知道,不论是出任务又或上战场,失其心志,则危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