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
烈焰燃烧着,火光扭曲着,基地崩溃着,伤者哀嚎着,士兵惊恐着。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让我的耳膜隐隐作痛,空中的雪如同被无形之手推动一样,在爆炸的那一瞬间向装甲车袭来。
高温。
依然留在装甲车上的士兵们足底长靴已经开始冒起烟气,火势已然覆盖住了装甲车。我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机械制式!敌袭!敌袭!”有道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听起来极为焦急,“敌,呃——”
然后声音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渺远的凄厉惨叫,听不真切。
难怪预设爆炸中心不在装甲车所在地。那些敌人,要亲手屠杀这里的每一人!
地面上不断燃烧着水汽,发出沸腾的声音,那是雪在高温中飞速融化的声音。不是吧……怎么会这样子倒霉。……不过还好,我这里火势不算特别大。当然,我指的是比起距离爆炸中心特别近的那些装甲车,这里的火势不大。
然而——
怎么办,怎么办?
不断深呼吸着,我开始了思考。
从学生时代开始,我的思考能力就超出同龄人很多,而现在,这份思考能力也帮助我镇定了下来。
周围的火焰越来越快地蔓延着,已经……
没时间犹豫了吧。
周围的火光中有金属的光泽闪现,而惨叫声又一次出现了,但那种声音已经蔓延到我的身边了,非常清晰,也非常凌厉。
我直接趴到地面上,滚了几下,让雪沾在我的身上,然后开始爬了起来,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快速地爬着。
雪在身上,至少可以帮我抵御一部分热量。这就是我思考了四秒的结果。
……好吧,还是浪费了宝贵的四秒钟。
说实话,到底为什么我会这么镇定?
爬在雪地上的感觉非常奇妙,背上是炽热的火焰,掌心却是刺骨的冰凉。
……噢,对了,快速食用面的一种吃法,酸辣口味的调味包配上牛乳,吃起来胃部也是这种感觉的说。
周围的惨叫声非常清晰,我却愈发冷静,手脚行动也愈发变快。我的运气一直都比较好,这种时候居然没有碰到什么危险。
真幸运……
然后面前出现了一道金属光泽,反射着灿烂的日光,在雪地里非常显眼。
呢?
抬起头看,一名机械制式正冷冷地低下头,注视着我的眼睛。
……啊,要死了吗?
不,我不想死。
但是为什么这么平静呢?
话说我真的冷静得奇怪的啊。
呼吸渐渐粗重,仿佛被无形的重压强制按下,我心中却愈发轻快。好像是快死了吧?大概吧?……
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的我,会感到喘不过气来呢?
对,泥泞的沼泽,已经快要喘不过气。
机械制式面部被盔甲包裹着,但此时,在左眼的位置,一个小型机械挡板升起,露出了一只天蓝色的,如同水晶般的眸子。
我不想死……不,不,不,我不想死。
但是,似乎莫名的熟悉感……
“你是谁!”
我用尽全部的力气低声喊出这句话,声音嘶哑的程度出乎我的意料。那道蓝色的眸子中泛着淡淡的鳞光,兼有天空蓝的广阔和宝石蓝的透彻。
“你已经,变成这样了吗?请,离开这里吧。”
机械制式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悲伤的叹息,声音透着金属的冰凉寒冷,但听起来却像是在雪原上独舞的女孩,带着冷静的悲伤……
可是,机械制式,分明只是机械制式,为什么会带有感情!
怎么可能拥有自主思维——不是都说,所有机械制式都是受到主脑操控的存在吗?
或者说,此刻的“她”,就是主脑?
我从下往上看着“她”,而“她”左眼处的机械挡板升了起来,面部重新被机械完美的覆盖。
然后,“她”无视我的存在,直接从我的身边跨了过去。
“……已清理。”
在“她”离去的最后一刹那,我听清的就只有这个极细微的声音,但我没弄清楚“已清理”的含义所在。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我机械地伸出手,继续向前爬去。出乎意料地,接下来都没有机械制式在来阻拦我的离去。
不断伸出手,不断向前爬,很快就穿过了火焰的阻挡,爬到了基地外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
火焰冲天。
尸横遍野。
联邦的军装是随战区而制定的,比如说这里,纬度较高,常年降雪,所以就会制定白色的军装,方便掩护。不过在现代化战争中,这些颜色也只是一种习惯,大家拼的还是科技。
但是此刻,这种白色却显得别样刺眼。
棉白色沾染着鲜血,联邦徽章被火焰焚烧,边缘产生了碳化反应。这里的士兵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被虐杀殆尽。
他们的鲜血流淌在棉白色的军装和苍白的雪上,他们象征荣誉的勋章被烧去一角。
我看见了某些断掉的手脚,但风雪中看不真切。
还有身躯,被烧焦的半边身躯。
有一个人的脸被烧到碳化,一只脚却被砍断了。
一个幸运儿逃了出来,却由于腿上伤口流出的血迹,被追出来的机械制式一枪补掉,颓然地摇了摇身体,然后倒下。
是的,风雪越来越大,我忽然一下就哭了出来,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开,向远方的雪原上跑去。双手颤抖着,我强忍着一种精神上的尖锐痛楚,一边奔跑着,一边在风雪中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不慎沾染了其他人流出的血。
然后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慢慢地,感到一股无力的感觉。
那些士兵不是活生生的人……吗?
怎么突然就死掉了?
不是说,这边最安全吗?
……虽然这群贵族子弟都是来度假玩闹的,但是他们都很好,很好啊。
怎么,平日里那么骄傲,那么自豪的他们也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听见我和他们参加机械操作比赛时,那些贵族兵的欢呼声。还有一起跑步时,那种要死不活的模样,似乎也在眼前。
……还有斯文特,那个话唠的声音,怎么我现在也能听见他的声音?真怀念啊……他那自来熟的语调。
不由得,我跪下来,低着头看向地面,低声痛哭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身后枪声遥遥响起,火焰在渺远的雪中飘摇着光芒。
“嘿学院生我之前叫你那么多下你怎么都像是没听——啊哈?在哭?”
啊,什么鬼?
我震惊地抬头,循声望去。
斯文特的语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话音未落,他又向左边滚去,然后用手枪向不远处的空中射出几枪。
“啪嗒。”
其中三枪没有射中任何东西,但是最后一枪,分明打的是空位,但是却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卧槽!预判!
正是在那个空位,一只飞行中的小型机械空中作战制式——不过一个拳头大小的飞行炮塔,直接被一枪打爆。
斯文特转头朝我露出自以为英俊的一笑:“我说了,我不屑于那群贵族子弟为伍。这就是我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