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托安放下了手中的通讯机，长吁了一口气。
“啊，看起来还蛮轻松。”
躺在雪地里，他稍微舒展了下身躯，庆祝自己再次完成了侦察兵任务。
“说实话，在这种地方做侦察兵拿军功真容易。”维托安自言自语道，“这次发现一个小型据点，大概够在本子上记一笔了。”
“……话说杜怀那小子，那些原声大碟应该都带回来了吧？”
维托安忽然露出了不可描述的微妙笑容，眼睛望着天空，似乎陷入了某种幻想不可自拔。
——
因为警报而出动的队伍，跋涉在雪地上。
这次出战有摄影队伍随行，是宣传性质的战斗。
“说实话呀，个人而言我比较讨厌这些人。你们想想看，明明是正经的战斗，却有随行记者全程跟拍，工作人员就占去了一个。”
一路上，某个黄发士兵喋喋不休。这次出动的士兵中，我有幸和他分在了一组。
那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年轻士兵在队伍尾端一直发表高论，只有寥寥数人随意敷衍着他的话。
“诶，那个……那个学院生，你觉得怎么样？”
所以你才不被人喜欢啊，居然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
“啊，高论，真是一番高论。”
我含糊地答应着。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斯文特？
就不能稍微安静点嘛。
时间慢慢地流逝着，斯文特看见我搭话后兴致颇高，继续就当前联邦局势和官僚作风发表意见。
据说他似乎也是某贵族子弟……跟维托安一个路数。然而维托安个性欢脱，但他却是个自来熟的话唠。
所以说，难道首都那边来的贵族子弟全都是这么特行独立？
……
……
大概半个小时后，战斗开始了。
斯文特和我被分配在战线后方，负责维修前线下来的机器，另外一些工兵则在前线布置防御工事。
不远处的天空中盘旋着数十架飞机，前方的枪炮声零零散散，甚至还有专业人员抬着设备拍摄节目。
那些飞机大概是应急的吧，如果前线遇到危险，这些飞机就会提供空中支援。一般的战役根本不可能有这样豪华的空中阵容。
那个……联邦最受欢迎的主持人就在那里大出风头，风吹起她秀丽的金发，更显得她英姿飒爽。
“啊嚏。”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天气冷到见鬼了。”
“这让人真想吟诗一首啊。”另一名士兵充满深情的吟咏着，“风吹雪落下，万里一片白。白花花啊白花花——真冷。”
斯文特闻声鼓掌：“好诗，好诗。一首充满个人特色的诗歌，我必须献上我的赞美。”
听完这一首充满个人特色的诗歌，我也由衷地鼓掌了。……不，我总觉得这句话有种微妙的感觉，“充满个人特色”，这一句话真是太微妙了。
……不过跟我走一路的，全都不能惹。都是来战场镀金的贵族子弟等等。我不禁看了眼那个吟咏诗歌的士兵，然后下意识感慨不已。
皮肤保养真好。
战场上的枪弹声渐渐小了下去，一旁调试通讯仪器的士兵打了个哈欠，然后继续哼着不知名小调。有的人居然还穿着棉衣躺在雪里睡着了，昨晚熬夜多久了？而且不知道这样会冻伤吗？
“喂喂，收工啦！”
前面传来大声的呼喊，跟据点里的机械人战斗的士兵先坐车回去了，拍摄队伍则快步赶过来。队伍为首的一名摄影师抬着摄像机向我们喊道：“快点，摆几个POSE，拍几个画面就走了！”
所有人都懒懒散散地站起身来，睡着的人醒了，但发现自己被雪盖住……已经爬不起来了。旁边的士兵拉了他一把，那个明显吃喝不愁的微胖士兵才揉着惺忪睡眼站了起来。
所有人在各自岗位上摆出了一幅精疲力竭的模样，好像打了三天三夜的手枪，眼眶发红，身体颤抖，似乎快死掉了。
不是形容。
因为有的人即使穿着厚棉衣，但在这冰天雪地中他也晕了过去，我猜是身体不适应这种环境。
目睹这一切的我不禁深深感受到了军队中的不平等。所以说啊，联邦为了那些财阀贵族的支持，让这些贵族子弟到军队里混饭吃真的好吗？
……不过我也在这个队伍里，这样蛮轻松，也不错的。
“好了，大家走吧。”
摄影师拍摄完，耸耸肩，扛着摄像机快步离开了。但在我踏上军用装甲车的最后一刹那，不经意撇头，似乎看见了个墨镜女孩。
她走在摄影队伍的最尾端，脸上带着明显的厌恶表情。
——
维托安在雪地中刚刚履行完自己的职责，正在往回跋涉。
雪下得很大，风呼呼地吹，眼前的可视范围很小。
……忽然，雪就下大了呢。
他的心中出现了些不详的预感。
“怎么可能出现问题啊，这跟以前不是一样的任务嘛。”维托安笑着轻声给自己打气，“赶紧回去了，不会出问题的。”
“……吧。”
维托安忽然面露警惕之色，眼睛紧紧盯着远方大雪中的异动。那一个地方的雪花乱飞，但似乎有一大片雪是从地上卷起的，从轨迹看不是天上落下的。
因为有大雪的隐蔽，所以很难看出些什么。
维托安沉默着低下头，然后开始调配自己的特制滑雪板。
他告诉自己，他只是去看看情况。
不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不可能。
——
战区基地。
通讯部。
“任务编号071，侦察兵维托安，听到请回复。”
通讯部里唯一正在工作的士兵听见这道声音，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然后认真说道：“怎么了？”
“发现大型机械据点，推测有启示主脑存在。”
带着耳机的士兵瞳孔微缩，视线紧紧凝固在眼前的电子屏幕上的变动参数，说道：“请确认一遍。”
“903版本地图，粗略估计，X坐标704，Y坐标520。”耳机里的声音迟疑了会儿，“附加报告，发现大型移动作战堡垒……铁血一式！”
士兵神色震惊，下意识就要按向紧急按钮，但旋即一声闷哼，手却再也动不了了。
他惊恐地低下头，赫然是刀锋刺透椅背，穿过了他的心脏。
颤抖着的手指距离紧急按钮不过一厘米的距离，他艰难地想要再前进一点。他的眼睛中闪着疯狂决绝的光芒，想要趁着最后这点时间按下按钮。
“通讯员，听得见吗？听到请回复！”耳机中传来焦急的声音。
这是作为军人的职责。
“人类……”
忽然他听见了这声冷漠的低语。
刀光闪现。
他的手臂落在地上。
鲜血四溅。
然后他的头无力地偏向一边。
在被砍去手臂时，他模糊的意识听见了最后一个词语。
“去死吧！”
他死了。
“通讯员，听得见吗？听到请回复！”
然后抽出刀刃，没有管耳机中的声音，一道黑影离开通讯部。
黑影的同伴，则早已在门外等候。
不止一个。
十个。
百个。
“启示录！启示录！”
无数机械人在基地振臂高呼。
——
雪地中，装载着贵族兵的装甲车正从那个小据点归来，即将到达基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