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地小巷中。
我疲惫地倚靠在小巷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苗文渊小心翼翼地扶着虚脱般地斯文特，让他安稳地坐在了地上。
“说实话，我还在思考，为什么这一战区的划分等级会是安全。如果这边安全，那么最前线那得是什么样子啊。”苗文渊随口感慨了句目前的遭遇。
夜色依旧阴沉着，乌云遮住了群星的光辉。放松身体倚坐在墙壁上的斯文特笑了笑，笑声中透着虚弱的意味：“杜怀，明白我有多么厉害了吧。”
说完，他还用手指颤抖地挑了一下额前的鎏金刘海。闻言，我沉默了会儿，然后点点头，笑着说道：“不差了。当初在装甲车上，你说的果然没错，机械制式开始尝试从我们这个战区入手了。”
斯文特闻言，虚弱地点点头，声音却渐渐温润了起来：“然而就是那句Flag居然到现在还在生效，真令我为前途感到不安。”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微甩了甩手臂，准备站起身来，但脸上忽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苗文渊见此赶忙上前扶住斯文特，同时焦急说道：“前辈，你伤势还重，不能起来。”
“又不是在爆炸中心炸的血肉模糊那种，只是烧伤外加一点破皮而已。”斯文特不满地挥了挥手，以示自己毫无问题，强撑着站了起来，“完全……完全没问题。”
斯文特背对着爆炸，所以他的后背伤势最重。那里被大块的绷带缠绕着，猩红的鲜血浸透了白色的绷带丝线。在爆炸的那一瞬间被气浪冲起的石头狠狠砸向他的脊背，再加上火焰的灼烧，斯文特现在可谓是强弩之末。
“喂，斯文特。”我抿了抿嘴唇，“之前……谢谢你了。”
斯文特闻言一愣，然后转头看向我，再露出了无所谓的笑容，向我摆了摆手：“啊啦，你想多了，那只是小事情啊。”
苗文渊站在他的身后，注视着斯文特背影的眼神中带着奇怪的色彩，像是悲伤，又像是不忍心。但是苗文渊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我又抿了抿嘴，颤抖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赶紧摇了摇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做些什么，只觉得非常难受。我沉默着，苗文渊沉默着，斯文特依然挂着那幅无所谓的笑容。
斯文特扶着墙壁，揉了揉眉心，哈欠道：“接下来是什么情况……抱歉啊，觉得有点困，思维有些不清。让我考虑一下。对，对，首先是需要找到大部队。然后……”
他看起来就像是被生活折磨了很久的人，显得有些疲惫，但仍然在努力思考着，试图开始新一轮工作。
苗文渊犹疑着挥了挥手，打断了斯文特的话语，低声道：“前辈，现在的情况好像已经不容许这样了。”
斯文特闻言微微怔住了，然后回过神来，转开话题道：“我的思维完全清醒之前，有多长时间？”
我沉默了会，接口道：“大概有五分钟吧。”
“我昏迷了五分钟？”斯文特问道。
我忽然觉得他的语气很平淡，问句就像是陈述句那样毫无起伏。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此时苗文渊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情，他不确定地说道：“大概一时间受到的各方面刺激太强，人体的生理反应吧。”
“生理反应就是让我遇到危险时昏过去？我真是为我的身体感到羞愧。”斯文特自嘲似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所以呐……仅仅只是过去了五分钟，现在就已经乱成一片了？”
他似乎没打算等我们回答，继续轻声自语道：“五分钟啊……就已经这样了。感觉这次机械制式来势汹汹啊。”
“前辈。”苗文渊似乎从斯文特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你需要休息，需要离开战场。你是伤患。”
“关键时刻伤患也得上战场，对吧？”斯文特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你看看，仅仅五分钟，对面就打成聚集地一片混乱。这不是关键时刻吗？”
小巷外的夜色中传来了枪声，不远处还燃烧着冲天火光。呼喝声、射击声、哀嚎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很难形容的震荡感觉。
“另外啊，小苗，我记得你还有几个月就可以脱下这身军装了吧？”斯文特拍了拍苗文渊的肩膀，“你马上就有大把大把可以挥霍的时光了。不是我去战场，难道还得是你吗？”
我忽然觉得有些焦躁不安，对着斯文特低声喝道：“可现在你想过你自己吗？”
斯文特哑然失笑：“想什么？我从很久以前，从改掉我的姓氏时，我就已经算是一个死人了。而且你也需要离开这里，不是吗？”
——啊哈？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我面无表情道：“其实吧，如果是可怜我的话，大可不必。”
他的神色微微有些诧异，然后重归于平静。他叹了口气，耸肩道：“如果你硬是要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
苗文渊焦急道：“杜前辈，你误解了他的意思……”
“噢，我知道了。”我直接打断了苗文渊的话，然后沉默地盯着斯文特的含笑眼睛。
斯文特同样看着我，平静说道：“我还是要去寻找部队。现在寻找不了，我就要拿起武器，一边打爆那些机器一边去寻找部队。”
我问道：“然后呢？”
“和部队一起，在战场上战斗。我一个人太容易死了。”
我嘲笑道：“还是怕死吗？怕死就不要去啊。”
“对，我是怕死。”斯文特的眼睛中透着坚定的意味，“死了就不能继续战斗了。”
……呵。
我烦躁道：“你搞错了什么吧？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战斗啊。而且就你这样，你现在去或不去都一样吧？你看看，你在这里和我们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外面照样打得火热。”
“如果我说是为了理想，你肯定又要继续讽刺我了。但是……”斯文特感叹似地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假如我不是死在战斗中就毫无意义。所以我不想死，不想那么轻易地就死了。我想和所有人一起夺回属于人类的东西。”
“死在这个过程中，你就真的毫无遗憾？”我忽然平静了下来，沉声问道。
他微笑道：“为了我所守护的。”
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种人存在？我感觉我的世界观要崩塌了。这是何等样的奇葩，可又是何等样的感人。
是啊，这种想法极为感人，各种意义上的。话说起来，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都是这种高谈理想的人啊。喜欢抒情，喜欢议论和批评，喜欢理想主义……所以啊，所以啊……我现在忽然觉得你是个蛮可爱的人呐。各种意义上的。
我不禁笑了出来，但笑着笑着就不自觉流下了眼泪。斯文特说完那句话后忽然沉默了，看着我，大概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吧。
“喂，我们是朋友吧。”
“……是的。”
我长舒了一口气，微笑着轻声道：“那你就带我们逃跑吧，为了守护我们。”
“哈？”
两个人都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