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在空气中喧嚣,一张张被精心擦拭过的桌子在接连不断的锤砸中开裂,像是冰天雪地中的湖面,碎出了记忆的痕迹。安紫然真的是非常珍惜这些东西,因为那是爷爷留下来的、唯一的纪念。
人呐,都是念旧的,因为有些你再怎么不愿意遗忘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的变得模糊不清。在时间的滚滚长河中,纵使是一块磐石,也会被打磨的光滑、毫无棱角。而那些旧东西,就是唤醒你记忆深处幸福画面的钥匙,所以,丢不得!
黄毛朝地上啐了一口,抡圆了胳膊,把一张木椅砸向桌子,纷飞的木屑混合了眼泪的味道的空气里四散奔逃,像是承受不住思念的重量。
安紫然的眼角在不经意间滑出了一滴晶莹的液体,被丢在空气中,渐渐失去了曾经温暖的感受。
我,怎么会哭了?
我,不是不会哭泣的吗?
他曾经说过:“我不需要柔弱的女人,你只要好好活着,随时准备好替我去死就好了。”
我不是早就已经失去了感情的枢纽了吗?
那这是为什么,那不需要的感情为何会让我感到难受?
我也是…………
安紫然没有意识到,这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的舍不得这些老物件,这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对于去世的爷爷的思念,而是因为……
因为……
这是她的家啊!
这是她和他唯一能够躲避风雨的地方。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天冰地寒,回到这里,就是回到家了。
家!
这是她一直奢求,去不敢有丝毫期待的东西呐。
“这是,我们的家!”
安紫然被一声怒吼惊醒,她带着泪水的眼眸眨了眨,看到了那个黑发黑瞳的少年。
安辰羽从二楼一跃而下,愤怒的一拳,将他跟前的红毛砸的一个趔趄。
他的手臂上有深深的一道伤口,还在流着血,可他毫不在意,右腿横扫,踢在红毛的脖子上,将他直接踢飞出去。
红毛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那是一个少年对于陌生人闯入家中,肆意乱砸的愤怒。
安辰羽看到了安紫然脸上的那道刀伤,他呼了一口气,薄唇轻启:“是自己滚,还是我帮你们!”
“呦呵?又出来一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一个鸡冠头的青年说道。他抡起了一根椅子腿,狠毒的砸向安辰羽的脑袋。
安辰羽下蹲,右腿发力,猛然向前冲一步,从鸡冠头的左腰边闪过,然后以右腿为重心,转身,左腿后撩,踹在他的小腹上,令他一口血喷出,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痛得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他握掌成拳,如铁锤一般砸在鸡冠头的后脖颈上。
鸡冠头一下子扑到在地上,鼻子中开始流血。
“一起上!”说话间,剩下的五个如饿狼一般抄起家伙,嘶吼着扑向安辰羽。
少年面无表情,他的左手虚握了几下,那里,曾经有着足以在一瞬间杀死他们的东西。
可是现在那东西不在了,他早就已经决定了,断绝与过去的一切联系,去过平静的生活。
可是,静水湖面总有一天会落下第一颗石子,见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美好全部打破。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都去死吧!
安辰羽一步跃出,在半空中还未落地,拳头就砸在了一个人的脸上,崩出了几颗门牙,他接着落地的势头用膝盖狠狠地顶在那人的胸腔上,一瞬间,肋骨断裂的声音传出,那人的喉咙里涌上腥臭的血。
安辰羽一脚把他踹开,侧身,躲开从头顶上抡下的椅子腿,又暴起一脚,踢在面前的这个青年的脖子上。
只能说,这个人的运气实在是不好,安辰羽的这一脚比刚才踢红毛是可要重多了,他的颈椎都有错位的迹象,有一点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安辰羽抓住他的衣领,拿着他的身体当武器砸向站着的另外两个人,伴随着哀嚎声,七个小混混全倒在了地上,像狗一样惨叫着。
“军用格斗术?”黄毛此时反而没有了调戏安紫然时的那种神情,他双手抱胸,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安辰羽。
“滚!”安辰羽低声地说出了这个字。
“哦?真是有意思!”黄毛低笑着,身形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噗!”下一瞬间,他已经出现在了安辰羽面前,一个下勾拳打在他的下巴上,将他掀飞!
安辰羽摔在身后两米远的墙上,整个面部一阵发麻。
“果然是经过了训练,否则的话,这一击,你的下巴已经断掉了。”黄毛没有连续追击,他的眼里露出了久违的神情,“没想到在这下城区除了那个叫奥巴斯的老头还有能够让我提起兴趣的人,真是不错!”
他伸手抓向头顶,把黄色的头发抓了下来,那是一个发套。
假发之下,他的头顶上没有一丝头发,纹着一只鹰爪。
安紫然和安辰羽同时愣了一下。
赤陵川下城区,最大的地下黑市和赌场的老板,就是纹着一只鹰爪,这是他的标志。
他喜欢戴着假发四处找人寻衅滋事,打架斗殴,可是奇怪的是,如果遇到能和他打得很开平分秋色的人,他反而会开怀大笑,与对方把酒言欢。
他是一个拥有赤陵川下城区一半财富的人,可是他却不贪恋金钱。
不贪恋地位!
不贪恋权力!
他是一个武痴,一个到处寻求战斗的快乐的男人,他厌倦于平静的生活,所以要不断的寻求刺激!
“萨维罗。”倒在地上的中年妇女扶着旁边的桌角站了起来,冲他说,“我跟你走……不要伤害着两个孩子……”
“抱歉啊,玛丽·安格斯洛,这个少年,让我感到很兴奋呐!”萨维罗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和刚刚黄毛的小混混形象完全不符的语气腔调,他的声线变得低沉,舒张了一下身体,全身上下的骨骼发出噼啪的爆响。
此时的他,就像一头看见流着鲜血的猎物的狮子。
“不,萨维罗!不要伤害他们!”被称为玛丽·安格斯洛的中年妇女脸上充满了惊恐的表情。她很清楚这个男人有多么的恐怖。安辰羽不可能打赢他的。不仅是打不赢,这个少年甚至会死的。
因为他不是人,而是——遗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