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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独自一人

西元1487年,初冬,赤陵川。

那天,天空中也是这样的颜色,乌云翻滚,压抑的空气令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因为天气的缘故,中午一过,客人们就渐渐的散的差不多了,我独自一人呆在桌边,愣愣的看着一切。

那是爷爷去世的第二个寒冬,唉,又是自己一个人了。

我放弃了学业,回到店里,照看着爷爷留下的一切。

那熟悉的墙面,熟悉的味道,都是让我依恋的东西。

可是,又是自己一个人了。

以前的时候,就有那么一个人,他很坏,坏的彻底,经常丢下我自己,然后在暗处躲着,看着不知所措的我偷笑,等到笑够了,他又会从某个角落里突然跳出来,摸着我的头,一脸严肃地说着“真娇气!你哭什么啊!”

我抽噎着,两只小手把脸上都抹花了,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就又听见他说道:“哎呀哎呀,别哭了,我是不会丢下你的,只要你对我还有用!”

我停止了抽泣,扑闪扑闪的眨着眼睛,像是一个傻瓜般的问道:“真的么?你不会丢下我?”

“不会啦,不会啦,所以你要努力做一个对我有用的人哦!”他那幼稚的脸上摆着无所谓的表情,“先说好,我可不是同情你,你这种小乞丐我才不喜欢搭理呢。”

“可是,他们都叫我‘老鼠’……”我忐忑不安地说道。

“老鼠怎么了,吱吱的叫着,多可爱啊。”

“可是……”

“哪里有那么多的可是,你烦不烦。”他一脸嫌弃的表情,“好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喂’‘喂’的叫你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因为从来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

“我……不知道……”我低下头,弱弱的说,紧紧的咬着下嘴唇。

“啊?那么我给你起一个怎么样,你看你是紫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哎,那就叫紫……紫然吧,既然你以后要一直跟着我了,那就和我一个姓氏吧,安,安紫然,怎么样,不错吧?”他一脸兴奋地说道。

“安……紫然……”我轻声重复了一遍,真的很好听,从今以后,我也有名字了。

“谢……谢……”

“你说什么?”他故意大声的说道。

这个人,真的是坏到骨子里了。

“谢……谢……你……”我红着脸,断断续续地说道。

“小事,以后你就跟着我,要是谁敢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他叉着腰,一脸自豪的表情。

“哦,那个,我不知道……你……叫什么……”

但他好像没听见,他就是那样,只顾自己,有的时候完全不在意别人说了什么。

他拉起我的手,一步一步的朝着远方的夕阳迈去,我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不时的盯着自己的有些脏的小手。

他好像发现了,回过头来跟我说:“哎,是有些脏了,但是没关系,回去洗洗就可以了。”

“哦。”我只能这么回答。

他真的很坏,但是却遵守约定,从不丢下我。

他给了我名字,给了我生活的意义,我要努力变强,努力做一个对他有用的人。

就这样,我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帮他泡茶,帮他拿衣服,帮他做许许多多的琐碎的事情,在那些时光里,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真的,真的,很快乐!

那名叫幸福的东西,一直都在我身边,眷顾着我。

直到他突然消失的那天。

西元1487年,初春,遗忘的洛川事件爆发。

千里尸山,万里血河,他说会回来的,可是他却失约了。

第一次,他丢下了我。

第一次,他违背了对我的承诺。

第一次,我见不到了他嫌弃我的表情。

第一次,这么的思念他。

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却丢掉了你的身影。

这是第一次,他剩我孤单一人,也是最后一次,他留我自己生活。

我呆在这个名叫赤陵川的城市,独自一人,在街头巷尾寻找,在每一个缝隙里寻找,在每一夜的梦里寻找,可是他却永远消失不见。

直到有一天,我坐在店里,感受着压抑的空气,推开门,准备放松一下身心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少年。

那是一个傍晚,他昏倒在街道上,浑身被雪覆盖,只留下一头黑发露在外面。

街道上没有一个人的身影,我连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好像是都要停止跳动了。

他,回来了。

红色的薄唇,挺翘的鼻梁,温润的脸庞,不曾改变。

他从那个城市回来了。

我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

可是,这时候他却说:“艾露娜!”

那是一个女孩的名字,这是谁?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艾露娜!”他又呼喊了一遍。

他处在昏迷中,却还念念不忘的名字,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但是,他却从来都没和我说过啊。

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

不对,是痛吧……

我突然有些焦急,使劲的摇晃着他,“小羽?小羽?醒醒!”

他却没有回应。

我一拍他的额头,滚烫。

他发着高烧。

我有些吃力的背起他,把他带回店里。

不管怎么样,他回来了,活着回来了,从那个城市。

那个荒谬的仪式,他活着回来了。

虽然他嘴里叨念着一个我不知道的名字,虽然心里很在意,可是他活着回到了我的身边。

安好即可!

我心里突然安稳了许多。

可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是谁?

他的眼中透露着迷茫。

不会是又在骗我吧?

我心里突然一惊。

我是安紫然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安紫然,是谁?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我心里猜测到,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摸摸他的额头。

我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别骗我!”

他礼貌的把我的手拿开,说道:“抱歉,我叫安辰羽,我想你认错人了。”

“安……辰羽吗?”

还记得我当时非常的难以说服自己,过了好久,才不情不愿的承认,眼前的这个少年叫安辰羽,不是他。

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的戏剧化,在你失去一个人的时候,却送来了一个相貌完全相同,但内在完全不同的人。

你脸上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

安辰羽和他完全不同,他善解人意,温柔善良,从来不变着法子的捉弄我。

我也还是叫他“小羽”。

这是属于那个人的称呼,但是我却不想改。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改。好像这样那个人就能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似的,可以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等了三年,他却没有一丝音信。

我每时每刻都能从少年的身上看出他的影子,可转念一想,那又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

那个很坏很坏的人,那个说好绝对不丢下我的人,不在了啊。

我明明对他很有用,可是他却抛弃了我,消失不见。

你在哪儿?我好想……好想见到你。

就像曾经我独自一人站在一望无际的辽阔湖面的岸边,眺望蔚蓝色天际,他站在我身后,对我说:“女人,努力吧,别让我丢下你。也别死了,你的命,可是属于我的。”

真是霸道,不讲理,坏透了。

可是这么坏的他,我还是无时不刻的在思念着啊。

我问:“你何时会回来,如果你不回来的话,我又该到何处去寻找你。”

他回答说:“我不会消失的,你真的好烦啊,我不是说不会丢下你吗,只要你还有用。”

“哦,我知道了”。我背对着他,安心的笑了。

可是他却说:“呐,或许真的会有一天,我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到时候你就不要去找我了,因为你是找不到的。如果我消失了,你就自由了。”

我在心里默念着,真笨,如果你是我的鸟笼的话,那么我愿意一辈子都不出去,你就是我的羽翼,带我去往辽阔的世界,去往天际的尽头,因为你说过,我只要有用,就不会丢下我的!

可事到如今,沧海桑田,昔人已去,往事随风,慢慢凋零。

告诉我,我该去哪里寻找我的自由?

深夜中,我缩在椅子上,像一只瑟瑟发抖的仓鼠,我感受到了独自一人的寒冷。

我慢慢闭上眼,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一个声音说——消失在你的世界里,是我最后、最深的惦记。

我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没有错,一定是他!

这是梦吗,却又那么真实!

心神却越来越迷糊,我想睁开眼睛,却很难做到!

快点醒过来啊,这一次,不能让他再丢下我,留我独自一人。我在心底嘶吼着!

好不容易找到他,不能再让他跑掉!

这个坏人!

欠我的,都要换回来,用你一辈子的时间来陪我!

我的眼角有些冰凉,什么嘛!

快醒过来,要不他又要溜走了!

在内心的挣扎中,伴随着我的呼喊,视线,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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