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第一个问题，你的双重人格应该并不是疾病所造成，你说的你的生理年龄已经一百九十七岁，如果这属实的话，那么萨维罗先生，应该是第一批第二代天启机甲的‘天启’吧？”
“我可称不上是‘天启’，用在我身上的，应该是实验用的小白鼠，更贴切一些吧。”萨维罗嘴角涌现出了一抹嘲讽的笑，笑容中带着痛苦。“一百九十七年前，第二代天启机甲还处在研发阶段，那时刚刚搭载了意识连接系统，其中存在着大量的问题，急需实验数据来修正，但是意识连接系统会产生让人无法接受的后果，它会破坏大脑。现在的第三代天启机甲仍然存在这个问题，不过伤害小了许多，但是那个时候，第二代天启机甲的意识连接系统还不完善，也没有现在的‘安全锁’，所以实验中一旦出现事故，基本上都来不及抢救。”
萨维罗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纹着鹰爪的地方，中央部位有一个凹陷，“这就是那时候出事故留下来的，那时的我才十三岁，父亲因违反了法律而被逮捕入狱，不久就要被枪决，这时他不知从那里找到了关系，对方的要求是他提供一个能够成功通过意识连接系统与第二代天启机甲连接并成功启动的孩子，然后便放父亲自由。”
“可是哪有这么容易，与天启机甲‘适格’的人万里挑一，就算现在的意识连接系统已经基本完善，‘天启’的产生率也不过是0.0028%，而且大部分还都是拥有高贵血脉的遗落者，身份地位比我们家要高许多，自然是不可能把孩子给我们，母亲派人找遍了贫民窟与福利院，甚至从一些平民的家里绑走了许多孩子，其中却没有一个‘适格者’。”
“这时候，一个人来到我的家里，说父亲想要见我，我来到监狱中，看到瘦骨嶙峋的父亲，眼中布满了泪，父亲看到我后，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没有开口，对带我来的那个人说，不要动我的孩子。”
“他似乎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父亲到底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过，我到现在也不得知，只是记得很清楚，父亲的眼中充满了灰暗的死气，但是看到我后，眼中的光，又像是风中之烛，虽然微弱，摇摇曳曳，但是却是活的！”
“那个人似乎是一个研究人员，也是父亲的旧识，他点点头，带我从监狱离开。那是我最后一次见父亲。我很后悔，没有与父亲说几句话。”萨维罗低着头，目光看着桌面。
“你自己选择参与了第二代天启机甲的实验。”奥巴斯缓缓地说，“那可无异于自杀啊。”
“是的，从监狱出来后，我自己要求去参加‘适格者’的检测，结果我通过了，第一次接驳，‘同步率’就达到了76%，我记得当时那些研究人员欣喜若狂，像是发现了珍宝。”
“你父亲的旧识没有遵守承诺。”安辰羽说道。
“我倒是没有怨恨他，毕竟是我自己的要求。也因为这个，我父亲获得了保释，不过我没有再见到他。”
“那你是不是每天身上都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电极和仪器？”安紫然问道，她突然对这个人有些觉得好可怜。
“因为我本来就是用做实验的。”萨维罗听到安紫然的问话后笑笑，“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怨不得别人。”这个女孩的性格真的是很温柔，刚刚自己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现在反而因为自己的一席话来同情自己，真的好像一只白色的兔子，善良，柔弱，被逼急了却会咬人。
“因为这个实验，你的脑白质遭到了严重的损坏，而且在每日痛苦的实验中，你的身心备受折磨，所以臆想出了另一个人格，来缓解心中的压抑，是吗？”安辰羽下了结论。
“没错，你似乎很了解天启机甲，现在你的问题已经回答完了，该轮到我了。”萨维罗的手肘离开了桌面，他靠在沙发上，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那么，你到底来自哪里呢？”
“曦夜军团，破晓。”安辰羽淡淡地说。
“难怪。可是，那里怎么会有自然人。”萨维罗下意识的反问。
曦夜军团的‘破晓’部队专掌暗杀，拥有整个曦夜军团中最先进的武器装备，也是曦夜军团中最神秘的部门，没人知道有多少人员，基地更是隐藏在人们视线之外。他们就像是黑暗中拿着利刃的影子，将一个个目标高效的割喉，传说在‘破晓’的暗杀名单中的人，从未有活着逃出的。
“我没有说我是自然人。”安辰羽狡诈的一笑，“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了，现在轮到我了。”
“这……”萨维罗一拍额头，“算了，看在你给我的那瓶解药的份上，我也不吃亏。”
“你在某次实验中出了事故，陷入了昏迷，然后因为某种原因，你身上有未提取出的珍贵数据，所以他们无法将你废弃，只能把你转入‘冰棺’中，是吧”安辰羽眼中闪着精光，“我想知道那个珍贵的数据。”
“冰棺，那个东西你也知道？”萨维罗惊道。
“现在是我在问问题，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价值比较高，我们等价交换，我给你取出脑内第二个人格的方法，如何？”
“去除第二个人格的方法？你知道？”这是脑内神经疾病，很难治愈。
“现在军队内确实已经开发出了某种药品，可以治疗意识连接系统带来的后遗症，但是我也没有见过。”奥巴斯说道，他也没有想到安辰羽会拿出这种东西来作为等价交换。这小子到底还都藏着些什么，还有，看来他对那份数据很看重，不知道会是什么实验留下来的。
“嗯，确实，不过来源我不能告诉你。”安辰羽站了起来，“如果你告诉我那份数据，等会儿我回去亲自把药品拿来，在这下城区，我相信我也跑不出你的势力范围。”
“这个问题我没法立即给你答复，容我考虑一下，如何？”安辰羽开出的条件对他不是没有诱惑力，另一重人格的存在不受他本人的掌控，随时随地都会突然跳出来占有他的意识，虽然记忆是相通的，但是行事风格却完全不同，经常会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随着时间的变化，第二重人格出现的越来越频繁，萨维罗都有些担心，什么时候他的第二重人格会完全掌控他的身体，到时候，萨维罗还是萨维罗吗？
“可以，那我们进行下一个话题，关于这次事件的起因，我想询问一下，但是我不知道这个情报的重要程度，不过按照我的直觉，它不是一般的事件，所以交换代价，你来开口，怎么样？”安辰羽问出了这次谈话的主题。
“这个我也参与交换。”奥巴斯说道，“代价是上次你问我要的那个东西。”
“这个事情确实要向你们说明，毕竟扰乱了安辰羽先生和安紫然小姐你们的生活，但是我却不希望你们知道，这是忠告。”萨维罗诚恳的回答。
“这是种族的禁忌！”
果然，这句话证实了安辰羽的想法，和那个孩子有关，他，应该不是遗落者，也不是自然人……
“就算是这样，你们也不应该剥夺一个孩子生存的权利。你太自私了！”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坐着的安紫然突然说道，她的声音有些高，心情看起来有些波动。
奥巴斯叹了口气，“你们收留的那个女人，是叫玛丽·安格斯洛对吧，在萨维罗苏醒前，他是上一代家主的女儿，萨维罗苏醒后有一段时间不能起床，不能说话，一直是玛丽在照顾他，对他来说，玛丽就像是亲妹妹一样，所以，她在萨维罗心中的地位，不比丫头你在辰羽小子心中的地位轻，丫头，收回刚才的话。”
“亚人怎么了，你为什么要歧视亚人！”安紫然反而变得激动，“巷里人被叫做老鼠，而亚人却连老鼠都不如，他们甚至都没有生存的权利，一出生，还未见到阳光就要被处死，回到那永无止境的黑暗中去，他们没有罪，却被处以死的刑罚，这不公平。”
“你错了，亚人的存在，本来就是一种罪，是人类对根源无知的探索，他们，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是不争的事实。”萨维罗回答，他没有强力的去辩解，而是叹了口气，“紫然小姐看来有过不太好的经历，是否能够先请你冷静下来呢，要知道，玛丽她，就是我生命存在的意义……”
“生命存在的意义……”安紫然听到了这句话，再看了看安辰羽的目光，她偏过了头去，胸膛微微的起伏着。
原来，他也是你生命中那么重要的人呐，但是为什么还要为了那些世俗的信条去伤害她呢，亚人怎么了，亚人也是生命啊。我知道你们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你们错了，错在不该将他杀死，在我的面前……
那肉乎乎的小手，那红扑扑的脸蛋，挂着一摊清鼻涕，黏在自己后面，甜甜腻腻地叫着：“姐姐！姐姐！姐姐抱抱！”
不经意间，心中的一根弦被拨动，音波袅袅的散开去，最后重归于寂静。
眼角的泪水已止不住的滑落，她轻轻的抽泣着，安辰羽搂过她的肩膀，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地，像是哄婴儿一般的拍着她。
“每个人，都以一段难以磨灭的往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相同的是，它们都刻在心底的最深处，那最柔软的地方。”安辰羽说着，“我们停止这个争论，一个人是否应该存在，不是由言语决定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才是对生命的亵渎。对么，萨维罗。”
那个男人低着头，头顶上的鹰爪狰狞可怖，但是他的心，却在这坚强的外表下被一把利刃狠狠的贯穿，疼痛，活跃在灵魂深处，令他抑制不住的颤抖。
亚人，便是错误吗？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谁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