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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问

万岘山,位于太皇州,命传承于上古,施恩威于五域,上接北原,下连中州,于中州和北原之间横贯万里,成为一道隔断南北的天然屏障,其山南为六大长河之一的天水,山北为北域雄关之首的九门。

峰峦之间,终年云雾缭绕,霞气蒸腾,寿猿奔走,瑞鹤长鸣,其山势若潜龙抬首,仙人横卧,其间灵气充裕而不禁锢于一隅,异兽众多而不为祸于一方,最是与自然之道相契合。

整座山脉高耸入云,峰峦万千,其中有十二座主峰最为不凡,传说古时洪荒动荡之初声震天下的伏羲八卦便是由此间山势推演而出,

是以万岘山最早便是以醉月十二峰闻名天下,直至今日,世间也流传着万岘十三景,醉月十二峰的说法。

但是如今若比起这万岘十三景的最后一景,恐怕是连醉月十二峰也是要黯然失色了,因为那最后一景并非是一道单纯的景色,而是一个历经万年风雨而不倒,震慑了九州五域,六合八荒的一派宗门:天问宗。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天问宗自号为道教,讲究德行修洁,超然于世,建宗至今已有几十万年,几可比肩若干个大世轮回的岁月。

据传建派祖师本是一名衍术师,名唤伏阳,毕生都在云游四海,访九州圣地,寻海外仙山,直到一日行至万岘山脚下,赏尽醉月十二峰后正欲顺势而下,遨游中州,忽然发现一处山峰飘渺于虚空之中,有漫天紫气,化而为龙,直欲飞天而去。

伏阳大惊,遂循迹而至此峰,以衍天奇术勾勒天地大道,细看了九天九夜,推出此峰据阴阳,守太一,有五岳合一,峰行五脉之势。

立于绝巅之上,恰能观尽醉月十二峰之景,伏阳越看此地越是觉得不凡,普通人可能难以看出,但他身为衍术师,能补地脉,衍天道,眼光自也非凡人可比。

在他看来,此处山势排布尽巧妙之能事,遮掩天道,蒙蔽玄机,其阵子之数繁浩如九天星辰,能演变出无穷无尽的大势,乃是天衍术禁忌之章中所述乘龙飞仙之地。

伏阳惊憾不已,遂于此山悟道,终日观群星之行迹,演中天之黄道,望万岘之山峦,察日月之期会。

如此过了四十九年,终是明悟此处乃是古时天地交泰孕生而出的一小方混沌之地,百万年来由混沌化阴阳,竟然演变出了五行之所,其间满山的腾龙之气乃是太皇伏羲逆演八卦蒙蔽天机所致,紫气东来,万年不散。

伏阳耗尽心神也只推演出了一角伏羲八卦,便是不能再进,四十九年间,不断逆天问术,令他早已是寿元将竭,白发丛生。

于是心有不甘,指天大问:仙不临尘,何不飞天而去,即衍大道,何不施以苍生?今日,我欲立教,穷千秋万代,誓与你一较短长。

于是便于万岘山开辟宗门,为名天问,九州之内广招门徒,授以四十九年所悟《清心诀》一篇,欲以百年修身养性,求得一朝顿悟。

并按所来弟子不同天资分置五座山峰之上,如此凡百年,终是因逆乱天机演化伏羲八卦,损伤本源,大道伤势再也难以压制。

临终之前立金脉易天峰为主峰,授以衣钵,以免身后内乱,说完便是含恨离世,其弟子感念其恩,为之立祖师祠堂,称以伏阳真人。

数万年春秋代序,逝去了一代又一代豪贤,而今的天问宗已是传承至一百三十四代,历代祖师励精图治,终是使天问宗成为可与上古传承一较高下的一方大派,其间更是出了几位风华绝代的惊艳人物,使得天问宗几度声名大噪,久盛不衰,一举奠定了神州北域九大门派之一的地位。

而今,天问宗掌教,金系首座黍离居于易天峰,木系首座江桓居于上林峰,水系首座雪洛居于涵水峰,火系首座天澜居于大衍峰,土系首座暮樵居于古微峰,五峰齐聚,弟子万千,大有睥睨天下之势。

同般若寺、洞天谷、灵剑门、遗魂冢、映雪宫、百花宫、逍遥山、八卦山并称北域九大门派。

这一天,天问宗一如既往的修心问道,数百年如一日,如同未曾改变过一般,五座峰脉每一方试炼场上都集满了各脉弟子。

峰峦之间紫气东来,云雾缭绕,时而几道剑气声破空而上,直冲霄汉,很难想象,一方宗门屹立了数万年之久竟还能如此的迸发出勃勃生气,丝毫不显龙钟老态。

易天峰上,乱云纷飞笼罩着青山十万,松涛盖野,飞瀑流泉,一株株青竹傲然风霜,婷婷而立,一簇簇雪松菱片放花,枝挂薜萝。入眼之境,景色天成,恍如仙境。

峰上有一殿,名唤闻天,高三十丈有余,浑然用玄武岩铺砌而成,殿内十根九耀白玉石柱皆有五人合抱粗细,柱上雕龙舞凤,临摹祥云,如同十方天地支撑着整座大殿,同时蕴含十大洞天之意。

殿外是汉白玉石铺就的广场,三十六尊铜鼎六六而分放置于开阔的广场之上,广场尽头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阶梯,也是从山下至峰顶最大的通道。

殿内,空间开阔,门对斜阳,正对门的位置不奉一神,只有一张道图,再无其他。一位老者正端坐正堂之上,一身青灰色道袍,仙风鹤骨,须发皆白。

能居于易天峰闻天阁主座之位,不用说,便是天问宗宗主黍离真人无疑了。大殿之上,分开站立着十余人,看其衣着便是易天峰的弟子了。

首座之下,左右两边分别放置着四张墨铁树制成的重椅,此时主座左边也是端坐着四个身影,三男一女,加之黍离一共四道一俗,赫然便是天问宗五脉首座。

要知天问宗身为一方巨擘,平常日子就算是太皇州有甚大事发生也只是个谴门下弟子前去处理,五脉首座已有几百年未曾出世了,除了十年一次的宗门大会之外,算算五脉首座已经有百余年不曾如此正式相聚一堂了,而今,究竟是何事,能使这睥睨一域的五人端坐一室?

此时的黍离真人,白眉微蹙,手上拿着一封看过数遍的信函,对左边四人道:“你们也都看看吧。”说完左边为首一人起身将信函接了过去,只便看了一眼便将之传了下去。

原来信函之上只有寥寥数字:灵州陈千草明日午时前来拜会。到末座的暮樵手中终于是注意到了信函下角的日期,不禁出声道:“明日午时,那不便是今日吗!”

听得此问,黍离真人方才言道:“灵州药王一脉,素与我天问宗无甚瓜葛,如今究竟是何事,能令得这早已归隐多年的药王陈千草亲自驾临。”

就在众人思索之时,江桓却是突然道:“掌门师兄,能否请天衍阁萧师兄来此一趟,我有些事方须一问,或许能知道些蛛丝马迹。”

虽然天衍阁一向不参与宗门之间的繁琐事务,但听江桓有此一说,黍离真人也不便拒绝,当下便对轻声身旁童子道:“去衍天阁将你萧师伯请来,就说有要事相询。”话音不落,当下便有门童应声而去。

虽说黍离真人为一门宗主,却是终日清修问道,不问门间琐事,宗门一应事务一般均由江桓和黍离真人坐下大弟子方池代为掌管,故而江桓在平日间宗门事务上的话语很是受到重视。

过不多久,便见方才离去的童子引来一人,但见此人玄冠玉簪,黄裙绛褐,手持天机拂尘,身披八卦道袍,看面貌大约四十左右,举止间给人一种不涉红尘的感觉。

来人对着黍离真人行了一礼,便径自问道:“天衍阁向来不参与宗门事务,不知此次掌门师兄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为首黍离真人轻捻胡须,答道:“萧师弟且安,落座后我们慢慢商谈。”说完朝着江桓点了一下头。

江桓会意,起身向来人,也就是天衍阁阁主萧问道拱手道:“萧师兄素来不涉红尘,百年如一日精研衍天奇术,百年前便是大有所成,想必如今早已是更进一层,臻至衍术师化境了吧。”

修道之人向来清心寡欲,但萧问道却为了一本祖师传下来的衍天奇术的手札,曾经足不出户,整整闭关三百余年,令掌教黍离真人惊叹不已,美中不足的便是他常年闭关,素来不擅交往,对于江桓之言,也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江师弟过誉了。”

天问宗五脉之主似乎早习惯了萧问道的性子,因而都是毫不介意他的态度,当下江桓也不拖延,径直相询:“如今九万年一大轮回又将告毕,每一度的轮回伊始,这人世间都不会过于平静,小至毁山断流,一域祸乱,大到九州不定,鬼怪横行。”

说到此处,江桓顿了顿,颇为庄重的道:“敢问萧师兄,是否已然可以推演出有关此次轮回之事。”

听得此问,萧问道不禁身形一颤,脸上霍然变色,但随即便是被掩盖下去,表面上古井无波看不出什么,但是在座之人,放眼一域之内也都是顶尖的人物,活了这么多年,眼睫毛都是空的,萧问道的异样怎么逃得过众人的法眼。

见得萧问道如此反应,江桓也不好追问,只好抬头向黍离真人看去。

“唉,萧师弟,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是说动摇我天问宗根基也不为过,无论祸起何方,还望师弟据实以告。”黍离真人沉声一叹道。

听得黍离真人如此来说,萧问道豁然起身向着他施了一礼,正色道:“掌门师兄言过了,非我不愿多言,实乃此事有涉天机,实在……”

话到此处,萧问道微微一顿,忽然叹了口气,继续道:“也罢,事关五域苍生,问道终也不能置身事外。”说完朝着门外踱了几步,举目遥遥望向南方天际,似乎想看透些什么。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听他继续道:“诸位只知九万年有一轮回之说,却不知天地繁浩,四极无穷,万载光阴对于这天地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殊不知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九万年不过是一个小轮回而已,四十九个九万年才是真正的一大轮回啊。”

听萧问道言至此处,隐月柳眉一蹙,不禁出声问道:“难道师兄的意思是说如今正逢的便是这一大轮回的交界之处么?”她云髻高耸,不饰粉黛,且出声清秀,竟然听不出是什么年龄,不过一想也便释然,能位于涵水峰首座,又岂能是等闲之辈。

“师妹聪慧,不错,我们所要面对的正是这数百万年一遇的大世轮回啊。”萧问道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如同放下了心中大石一般言道。

“既然萧师兄深谙衍天之术,想必也自有妙术以应之,想我天问宗传承十几万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诸位又何必为了这虚无缥缈之事暗自伤神。”

见阁内氛围有些沉重,一直没有出声的天澜忽然朗声道,他喜云游,嗜饮酒,生性洒脱,不拘于形,是为五人中唯一一个不曾出家之人。

萧问道微微一笑,似乎颇喜与天澜这种直来直去的人交往,朝着天澜道:“师弟谬赞了,衍天之术,博大精深,当年伏阳祖师所留已然甚为残缺,衍术、衍命、衍天三境只有衍术之境完整的流传了下来,而愚兄资质愚钝,潜心修研数百年,也不过才学得衍术之境十之七八。”

说到此处,萧问道不禁神色黯然,想来也是颇为无奈,而后又充满神往的道:“如能突破这衍术之境,臻至衍命,此生便也无憾,至于那传说中的衍天之境,却是不敢奢望了。”

“师兄何必自谦,祖师所留残文本来就无大纲,师兄能另辟蹊径,自成一家,远处不说,我北域之内怕是寻不出第二人了。”

文以题为领,经以纲为要,缺少经引纲要,想要悟透经文,其难度何止增加百倍,故而天澜如此之说,倒也无甚夸大之处。

萧问道自顾自的在殿中踱了几步,转身向着黍离躬身道:“掌门师兄,大衍天机,充满变数,我也只能推演出其中一角,便是‘乱起洪荒,为祸五禁,天罡不定,六水伐谋’,这一世气运何如,便在这百年之内了。”说完朝着众人施了一礼。“告辞”言罢,便是推门而去。

屋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各自品读着这只有头尾的十六个字,就连黍离真人也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五人中天澜最是耐不住性子,沉吟了一会见是毫无头绪便是向众人说道:“萧师兄方才早已言明,大衍天机充满变数,未来之事,飘渺不定,萧师兄这十六个字,前一半倒是还也简单,后一半简直一点头绪都没有。”

说着又转身向着江桓道:“师兄,既然萧师兄已经离去,我们还是说说有关灵州药王之事吧!”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萧师兄一番话倒是让我把正事给忘了。”江桓有些自嘲,随即向众人解释道:“灵州药王一脉虽然向来与世无争,但五域之内每逢大事,却都是少不了他们的身影,这些诸位都是知晓。”

五域大事,多是生死攸关,凶险异常,多了药王一脉的人,就如同多出了几条命,只要不是当场暴毙,以他们的通天手段多能使人转危为安,因而凡是有连天战乱的地方,世人多会邀上药王一脉的人以减少伤亡。

见得众人点头,江桓继续道:“萧师兄方才说的很明显,‘乱起洪荒,为祸五禁’,怕是这次动荡要缘起于南疆那片洪荒禁地了,洪荒禁地,百万年间深入者向来有死无生。”

抬头看了众人一眼,江桓口风一改继续道:“九州之内,能人异士何其之多,既然萧师兄能推演十之七八,想必外界早也是有人悟透其中玄妙。”

“师兄的意思是,此次药王前来之事与那洪荒禁地有关?”隐月再次开口问道。

“十之八九应该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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