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还忘不了他吗?”
“早忘了.。”
“我还没说他是谁。”
我总以为,时间就是一名包治百病的神医,不管你得了多大的病,总有一天,病根能止步与它,然而我竟忘了,那只是我以为。
冬天的早晨,常常有些寒意刮过窗子。
星期三,一周又过了一半。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门前那条狭小的泥巴巷子,路过巷子门口那个一到周末就早早客满的小旅馆和十年不变总是起的比我早的五金店,来到我每天的早饭根据地。
“老板,半笼包子,一碗清稀饭。”今早的早餐本是两个茶叶蛋,出门前一摸,身上只有三块钱零钱,索性就吃包子了,半笼包子一碗稀饭,刚好。吃早饭是我多年以来雷打不动的习惯,当然,除了周末,那是我做白日梦的清晨,与包子无关。
手机突然响起来,一个陌生号码。
右肩背着包,左手提着笔记本,刚好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稀饭,有些手忙脚乱从包里掏出手机接过来,电话那头一个怯怯的小女孩声音,“喂,虹姐-”
上周面试,前天入职,昨天试工,今天辞职。现在的小女孩,任性!。
我摇了摇头,呼吸着冬日里的第一口寒气,客气地说了声再见,挂断电话。
老板的包子已经打包好递过来了,也就两三秒的功夫,透明的塑料袋上已经有密密麻麻的蒸汽,透过塑料袋口传递到掌心,大清早的,温暖的热气也不知不觉流进整个身体,还没转身,就迫不及待拿起一个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口,而后满足地离开了包子铺。
又一次路过那个清晨总有两个老人端着两碗面坐在门口将面条一根根往嘴里送的五金铺,和巷子口那个冷冷清清无人看守的小宾馆,只孤零零一个醒目的“住宿”招牌委委屈屈地站在门口。
去公司的路,短短十五分钟,却总是一天当中最踏实的时刻。左手总是提着笔记本,背包里毫无悬念背着两本书,耳朵里总塞着几首熟悉的情歌,一边吃包子一边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
十字路口的清晨和傍晚总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刻,四个方向嘈杂的声音聚拢而来,让人觉得像一群骚动而疯狂的蝗虫。有戴着手套耳罩围巾帽子骑电瓶车全副武装的,有开着几万十几万小车拼命按喇叭的,有骑着三轮吆喝拉客的,有停在路边围在小摊面前催促小贩动作麻利的,像一幅生动形象的赶集场,只等太阳下山,人潮散去。
绿灯亮了,赶集场变魔术似的瞬间消失了,此时,半笼包子基本下肚。
通往公司的是一条笔直的柏油路,朝着这条大马路直端端地走上十五分钟,再过个斑马线就到了,而我常常走在这条柏油路绿化带的最里边,绿化里的大树和耳机替我隔绝了大马路上的车尘,连同清晨那些嘈杂的人流。
十五分钟,三首歌的时间。
公司第一眼,总会看到保洁阿姨细细地拖擦着楼梯上的污渍,看到我来了,笑着停下手中的拖把等我过去,我总是小心翼翼踩过每一节阿姨拖过的楼梯,生怕一不小心吞噬掉她一大早的劳动,然后露出清晨第一抹微笑,“阿姨,早。”
打开办公室门,放下笔记本电脑和背包,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打卡,8:59。
二十分钟后,我已经筛好了今天的简历,拿起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开始啃书,第一章就是荷西离去,看到一半,正沉浸在荷西与她的精神世界中,高跟鞋声音响起,瞬间拉起警报,把电脑页面点亮,依旧停留在陌生人的简历页面中。
果然,F姐来了。
F姐是行政人事经理,我是行政人事助理,简单来说,她是我的上司,我是她的下属。她总是雷厉风行,果断尖锐,千年不变的齐耳短发,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脸上雀斑明显却从不化妆,一副高跟鞋咯噔咯噔,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喜欢笑,但用君君的话来讲,上一秒春风满面地冲你笑着,下一秒脸立马拉黑然后做自己的事,光速变脸绝对可以让你毛骨悚然。
小时候微笑是一种心情,长大后微笑是一种表情,用在F姐身上,完美贴切。
我不讨厌她,但也谈不上喜欢,准确地来说,我尊重她。她不喜欢我做的事情,我不做,她不喜欢的话,我不说,她不喜欢的行为,我避免,仅此,虽然我并不天真,但我依旧看不起奉承。
“F姐,早。”
“早。”
这是每天的开场白。
“昨天那两个妹妹给我打电话了,今天不来了。”我坐在笔记本面前不停地滑动着反应有些迟钝的鼠标。
“是吗?”F姐差异,“问过什么情况没有?”
我摇头,摊了摊手,“吞吞吐吐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反正最后的意思就是不做了。”
“意料之中。”F姐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一副未扑先知的模样,“只是时间问题。”
“哦。”我呆呆地应了一句,未作下文。
两个新员工的离职扰乱了部门的行程,公司新店开业在即,人员编制还差四个,老总发话,月底人员必须到位,而距离月底仅半个月时间,又濒临年关,到哪儿找四个年轻貌美又有工作经验的茶艺师。
总而言之,因为早上的那通电话,招人,又成了部门的首要任务。
“手头上的事忙完了吗?”F姐头也不抬地看着她办公桌上的电脑。
“忙完了。”早就完了。
“我先去上个厕所,准备出发。”她站起来,随手翻下面前的笔记本盖,“今天去人口密集的地方贴招聘。”
“好。”我应着,开始把东西往电脑包里塞。
已经调部门半个月了,习性还是摸了点头尾,为了迎合她看不惯手下无所事事,我把本来已经整理好的员工档案又装模作样整理了一遍。
十点,两个形色匆匆的人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明亮的阳光烫在眼皮上,虽说是寒冬里难得的好天气,却依然习惯不了它突然而至的热情,把电脑包盖在额头上,换了个姿势躲开太阳,朝停车场的灰色吉达走去。
F姐的车开的很稳,稳到你可以坐在副驾上肆无忌惮地翻书看,却感受不到丝毫颠簸。系安全带也是她的好习惯,常常一坐上车,她就会提醒我系安全带,我总是应付着拉过带子,并不喜欢被那根又宽又紧的带子束缚,她总是跟我讲,再好的车安全系数都不会比安全带强,我乖乖地听着,对于正确的事情,从不争辩。
车子走了好长一段,才到目的地。
小区是很久之前的居民安置房,由于离城中心较远加之坏境一般,很多当地人都不愿意居住,将它租给附近工厂的工人和学生,是周围赫赫有名的外来人口聚集地,所以小区每个公告栏上,都被无数的招聘租房信息铺的满满的,我拿着胶水和DM单站在公告栏面前,突然间像被人点了穴一样,连抬头往小区看的力量都没有。
这座城市有无数个人口密集的地方,偏偏停在了这儿。
阳光下突如其来的冷气,像空气里突然甩过来的鞭子,重重地抽在脸上。
两年,恍恍惚惚跟着时针转了好多圈,日记一本一本换了好几本,电视剧从第一季追到了第三季,却发现,我还来不及感激遇见你的那天,也来不及好好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