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御史家的小姐,似乎方从那场惊吓中回神,有些发虚。
“我邀安锦郡主举办过几次茶会,安锦郡主曾提到过这事儿”
“我也暗暗留意过太子的香囊,却有其事”
说罢从腰间解下一个做工精美的香囊。
“这是那日安锦郡主赠我的香囊,因着有安神的功效,我一直都随身带着”
“正同太子腰间的一致呢”
众人望向太子腰间,确有一个相同针脚的香囊。
“这针脚同安锦郡主那副百寿图一般,还绣着安锦二字呢”
“木小姐,莫要胡说”
那粉衣女子微微气闷,倒也并未失态。
“我堂堂御史小姐,骗你作甚”
许秦安望着三皇子,微微一笑。
“三弟,你要如何解释”
他又沉吟半响。
“况且那字条也并非我所书,方才那墨我仔细闻过了,里面掺的可并非沉香”
“而是素香”
他看着三皇子变得煞白的脸庞,声音平淡。
“倘若不信的话,大可请太医查验”
“来人啊!宣太医”
那太医缓缓捏过香囊,细嗅半晌。
“啊,这墨的确是掺的素香,而并非是三皇子所言的沉香”
“因是青云墨之故,倒使这二者不好分辨呢”
皇上略一皱眉。
“青云墨,那不是三月十九那罗脂国方才献上的新墨吗,怎会·····”
他蓦地瞥向三皇子,“接着说”
那太医拭了把汗,有些发软。
“这,这,这沉香下还暗藏着一股···木水香的味道”
满堂惊哗。
这沉水木香谁人不知是三皇子专用之香,自请调香大师专门调配。
“三弟你多次栽赃陷害于我,究竟是何居心,莫不是这幕后主使便是三弟,当真是良苦用心啊”
“来人,将三皇子押入天牢,好好审问”
望着底下的大臣心思各异,终是烦躁的挥了挥手。
“都散了罢”
朱红色的宫墙后,露出粉色的裙摆,以及若隐若现的蓝色。
“表现的不错,这方画着你心爱之人的绣帕便拿回去罢”
“莫要再让我揪住你的把柄啊·····”
“是·····“
自那场宫变起已有三月了。
似乎人们还看得见那时京城石阶上的血水混着连绵三日的细雨缓缓流淌下来,散落进石阶的缝隙中。
还有那时起兵造反的三皇子骨碌骨碌落下的人头。
狰狞可怖。
都被埋葬在厚厚的宫墙之后。
待来年,枝头的木棉艳红如血,盛开到荼蘼。
戏楼里的生意一如既往,似乎并没有被那些不愉快之事所影响。
戏台上苏瑾一袭红裳,唱的恰是彼时初登台的霸王别姬。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腰间双剑抽出,自刎而亡。
她蓦地瞥见一双带笑的桃花眼,绕着朱红的柱子下了台。
是一种不由来的恍惚。
“小娘子,哈····今日的扮相倒是极美”
沈墨疏站在苏瑾的面前,确是一袭墨袍,唇角轻勾。
“嗯”
“你今日未曾执扇,为何”
“它于一场细雨滂沱中遗失,却,已是脏了·····”
“···这并无大碍”
沈墨疏忽地上前,拥住苏瑾。
他靠在她的颈侧,身上是一成不变的苏合香,辛冽缠绵。
“只是害怕于某一天失了小娘子”
他声音有些发闷,带着些许不安。
“哈,小娘子,我明日便要去参军了”
他起身,红帘微漾,眼角轻挑,笑容瑰丽。
“小娘子,等我”
“三年”
“三年之后,苏瑾,便是我的娘子”
苏瑾直直对着他的双眼,宛若一场诡谲而艳丽的梦境。
良久,微微一笑。
“我等你”
红尘一梦,戏子如画。
又是一场朦胧细雨,她素妆红裳,丁香色的雨伞遮过一方天幕。
帘下水声,一场茗斋烟散。
她望着那人一袭战甲,墨发高束,雨水浸湿了袍服。
骑着战马,勒着缰绳踏步行于街上。
你为我执长剑踏碎黄沙绘一方江山如画。
我为你着红裳唱尽繁华等一场盛世荣华。
谁言戏子无情,只是从未遇见值得之人。
这是晋国公府。
院外枇杷正好,珠帘泠泠。
似乎是隔着一层薄纱,只听得妇人冗长的叹息。
“你当真不回来”
“我等他”
“三年期未满,红裳不变”
“你同你娘一般执拗”
“便也罢了”
那妇人声音沉稳。
“你只需记着,你是这晋国公府的女儿”
“嗯”
京中无人不知这名为苏瑾的戏子。
姿容艳丽,戏艺无双。
却独独只着一袭红裳,日日唱着那霸王别姬。
又一场梨花覆雪,春风依旧。
苏瑾一袭红裳高高立于城墙上,三年之期。
她望着远方而来的军队的马蹄踏碎清晨,漫天风尘。
少年郎鲜衣怒马,银甲红袍。
墨发高束,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
他高高仰头望向城墙,少女红裳勾唇一笑。
他只记得那日回朝的夜晚,少女鲜红的衣裳逶迤艳丽,眼角柔和。
“沈墨疏,三年期已满”
“卿未娶”
“我未嫁”
他轻轻拥过身旁的少女,宛若珍宝。
“三年期已满”
“我未娶”
“卿未嫁”
他忽地捂住苏瑾的双眼。
大片灿烂的烟火映照在苏瑾的眼中,瑰艳旖旎。
映红了京城的街道。
他附在她的耳畔,声音轻浅,吐息温热。
“今日七里烟火,我许你四海为家”
“来日十里红妆,我伴你一世长安”
“娘子,可愿?”
她微微一笑。
“一生长情,不负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