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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碧海灵珠

一日早上,燕武正躺在椅上翻看宫中的古籍。宫外却传来了悠悠的笛声,燕武往宫外看去,却是云夕立在群花之中吹奏笛曲,于是静静地听了片刻。燕武幼时所学涉猎颇广,对音律也算粗通。这时听得云夕所吹的是一曲《淇奥》,旋律温雅平和。《淇奥》本是《诗经》中的篇目,开首五句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是赞美一个男子有如雕琢过的美玉一般温润无暇。燕武心想:难道她说的是我吗?但转念又想:诗中赞美的是谦谦君子,我燕武又算得什么狗屁君子了?

后来笛声却变得愁肠百结,哀婉凄怨,笛声似乎中凝聚着无数的心酸苦楚。燕武心有所感,几乎流下泪来。笛声呜咽;燕武走出宫中,走到云夕身边。

“你的心带着面具。”燕武道。

云夕看着远处的海,并不言语,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这里叫玉音宫。宫里都是女子,多数都是为人所弃,伤心绝望之下,来到此岛,与世隔绝;世上无人怜她们爱她们,他们只能自怜自爱。”

燕武听到“为人所弃”四个字,心中一动,似乎觉得这四个字和自己有莫大关联。随即又为这些女子可怜的身世感到难过。人与人之间竟然可以这般薄情寡义,造成这许多的女子只能在此孤岛孤独终老。他沉吟片时,才说道:”那么你也是么?”

云夕看了他一眼,微微笑着转过头去,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也可以不是。”

燕武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燕武道:“云姑娘,我这失忆症能不能治好?”

云夕正色道:“失忆症是最难治的。不过你不要灰心,你还是有可能恢复记忆的。”

“怎么样才能恢复?要多久?”

“只能等着。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月,也许……”

“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好了,对么?”燕武黯然。

云夕于是无话。燕武走到海边,坐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低着头出神。云夕缓缓走过来,和燕武并肩坐在石上,迎着海说道:“你不喜欢这个地方么?如果想不起来,那就不要想了。这个岛上安安静静的,也不怕旁人来吵闹。况且,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玉音宫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十分温柔。

燕武怒道:“你知道什么?”但随即就感到自己的失态,后悔不已。他隐隐觉得过去的记忆似乎极为重要,倘若失去了,那么他将终生痛苦悔恨,

“对不起。”燕武道:“我一定要找到它……”他的声音哽咽起来。

“是我不好……你放心吧,你这么深情,对她念念不忘的,连昏迷的时候都想着对她的承诺;上天一定会保佑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云夕微笑着,语声温柔。

“谢谢你。”燕武觉得她的声音始终是那么温柔,她的话始终那么让人舒服。

一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白鸥在海与天之间盘旋翱翔,自由自在。燕武峭立海边,一时间心有所感,纵身一跃,跳入海浪之中。燕武水性极好,身手又十分敏捷,在海中正是如鱼得水,好不自在。燕武径直下潜,也不知潜了多深,只觉得海水中渐渐变得昏暗,只偶有一点阳光下来。

饶是燕武胆大,此时也不禁感到心惊。他正想潜回海面,却看见前面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朝自己缓缓移动过来。燕武心头一凛,凝神观看。只见一缕阳光射到那黑影上,燕武大吃一惊:原来竟是一条巨大的鲨鱼。这条巨鲨长逾三丈,皮上并无鱼鳞,却在阳光下忽明忽暗地闪着银白的光。燕武运功往上直冲,但他重伤初愈,功力尚未完全恢复,因此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要一鼓作气冲出海面,但只到中途,真气运行不畅,身体瞬间慢了下来。燕武才一停下就感到一股强大的水流急冲上来。他回头看去,只见那巨鲨已然扑倒脚下,速度竟快得惊人。巨鲨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长达六寸的三角尖牙,仿佛要一口把燕武吞到肚子里。燕武看见这庞然大物,心中本来十分害怕;但此刻既已身临绝境,反而觉得血脉贲张,激发了胸中的勇武之气,决心与之决一死战。他见巨鲨猛冲之势未竭,身体一转,运功往前急冲,那巨鲨瞬间扑到,但燕武已经转到一旁,巨鲨扑了个空。只见巨鲨摇了摇新月似的的尾巴,似乎十分恼怒,龇牙咧嘴,又朝着燕武,像箭一样猛冲过来。燕武潜运神功,气行全身,劲凝双掌,对着巨鲨倏地拍出。燕武记忆已失,所学武功却并未忘记,功力虽然未曾完全恢复,但仗着霸道无伦的掌法七玄斩之威,掌力激起的水流也甚是惊人。霎时,一股巨大的水流猛地向巨鲨扑去,水鲨相交,发出巨大的声响,在这海水之中,震耳欲聋。但水流的猛冲之势被消解,巨鲨兀自不停,燕武大惊,急速在水中一个翻身,倏地潜到巨鲨肚腹之下,右手一掌击在巨鲨腹部。巨鲨被掌力一推,直向上漂浮了丈余才停下。

燕武一掌击出,倏地又转身直潜下去。他方才连发两次七玄斩掌力,此刻只觉得内力不继。而下方黑暗,易于藏身,巨鲨一时连受两次七玄斩掌力,受伤不轻,一时难以追赶。待自己功力稍复,再施攻击。燕武径直下潜十丈有余,见周围昏黑,完全不能见物,这才停下。刚一停下,却只觉得右手手掌一阵刺痛,随即鼻中嗅到一股血腥味。燕武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击中巨鲨腹部时,手心微感疼痛,却原来是击中了巨鲨身上向后生长的利刺。燕武心道:“这巨鲨当真怪异!”

还在想时,燕武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水流疾冲而至,不觉吃了一惊,心想:在如此黑暗的海水之中,难道巨鲨仍能寻来?巨鲨的嗅觉敏锐异常,能在数里之外而嗅到水中一滴血液的气味,这一节,燕武自然是无法得知的。燕武右掌击中巨鲨腹部的尖刺而流血,虽无日光,但巨鲨循着血腥味而来,却是轻而易举。

燕武想要再发掌攻击,奈何内力不继,只得紧握右掌,竭力少让血液流出,然后头下脚上地往下急潜。才一发力,右手就重重撞在一块岩石之上,好不疼痛。燕武一惊:原来已到了海底,此番休矣。却不料右手触手之处光滑如镜,似是一根铁棍。燕武当此绝境,更不多想,抓住铁棍,急使一招“直捣黄龙”直刺激流汹涌之处,用上了独孤求败所刻的剑法。

他剑法本强,此时手仗铁棍,运以内力,势不可挡。只听得“喀”一声巨响,铁棍似是击中了巨鲨口中的尖牙。但觉一股热流急速冲到燕武面门,血腥味极重,中人欲呕,燕武心知必是巨鲨受伤流血,张口吐气,想要冲开鲜血。哪知就在燕武张口之时,一颗拇指大小、散发着莹莹蓝光的珍珠般的物事倏地射到燕武口中,直滑下肚去。

燕武又惊又怕,生怕是剧毒之物。但既已吞下,再也无法拿出。是福是祸,听天由命便了。这时,只觉得周围十分平静,半点声响也无。没有急流,血腥味也渐渐变淡。那巨鲨是已重伤死去,还是已经逃走,燕武不得而知。

此番死里逃生,燕武仍然心有余悸。握着那铁棍,急忙发足潜出海面。

但见白鸥在海天之间盘旋翻飞,阳光洒在海面上宛如万点碎金。燕武潜入海中不过半个时辰,但从生到死,又由死而生;此刻看见这依旧宁静平和的海面,只觉恍如隔世。

晚间,燕武对云夕讲述日间遭遇。云夕也听得暗暗心惊,说道:“此海古称冥海,海域极为凶险。没有人知道海底有多少猛兽。你遇上的是上古神鲨,据说,上古神鲨极具灵性,性情凶恶,而且力大无穷。它的命门在上颌,上颌尖牙之下藏有奇异灵珠,色泽淡蓝,夜发荧光,倘习武之人食用此灵珠,可剧增一个甲子的功力。”

燕武回想日间遭遇,兀自心惊。但转念又心想:我堂堂男儿,怎么恁的胆小?即便是给巨鲨吃掉,也不过痛苦一时,死后做一条横死鬼罢了,那又有什么好可怕的呢?于是笑道:“看来这上古神鲨法力还不到家,不但没有吃掉我,反而给我吃掉了它的灵珠,无缘无故地涨了一甲子功力。”说完哈哈大笑。

云夕笑道:“你有此奇遇既可说是巧合,也可说是注定。神鲨被你击中命门,只怕已然死去。还好,你总算是有惊无险,因祸得福。你可知道有多少武林异人都是想要夺得灵珠而葬身神鲨腹中的么?不过,那片海域你以后可不能再去了。”

再看那铁棍时,却似是一柄通体黝黑的宝剑,只是没有剑刃,也没有剑锋,倒有五分像是捅火棍。

云夕也不明所以,燕武道:“既然它长得像一柄剑,我就把它当做剑来用。它连神鲨的巨齿都能击断,想必也非寻常之物。”

深夜之时,燕武突然觉得体内真气灼如烈焰,汹涌奔腾。无论他如何运功调息,始终难以控制。片刻,真气的灼热蔓延全身。燕武只觉得如遭火焚,不堪忍受。于是跑到海边,纵身一跃,跳到海中,使个“千斤坠”功夫定在海底,一面急运内功调息紊乱的真气。水火相生相克,燕武想要借助海水压下体内灼热的真气。直耗费了半个时辰,才勉强将真气的烈焰暂时压下。

次日,云夕握着一只绿色玉瓶,从中倒出一颗淡绿透明的药丸给燕武服下,说道:“只怕是灵珠的效力太过猛恶,你内功未复,身体一时无法承受。不过你每日服下一粒碧灵丹,可保你免遭火焚之苦。七日之后,待灵珠的灵力被你吸收完全,与你体内原有真气融为一体,那就万事大吉了。”燕武依言服药。

一日,燕武站在岛上的一个小山坡上眺望远处的海景。却听得玉音宫后有语声传出。燕武朝玉音宫后走去,但见八名白衣女子坐在玉音宫后的草地上围成一个圈,各以手掌相抵,似乎在修炼一门内功。燕武颇感好奇,走到一旁的树下观看。只见她们闭着双眼,神色凝重。燕武觉得自己似乎是偷看她们练功,自觉颇不礼貌,刚想走开。云夕却从一旁走来,微笑道:“她们在修炼一门叫做‘无极长春功’的内功,这门武功可以一人独练,也可以八人同练,每人修炼一部分,八人配合,相辅相成,以成阵法。”

燕武道:“这门武功叫做‘长春’,那是说修炼此功可以长保青春么?”

云夕道:“这门武功虽叫‘长春’,但是驻颜之效只是效用之一。这门武功最大的作用是治病。因为它的内力温和绵密,因此可以用来修补接续人体内受损的细小神经,或许能够治疗你的失忆症,现在你的内伤已经痊愈,是时候治你的失忆症了。”

燕武听得自己的失忆症有救,大喜而呼,兴奋得几乎跳起来。云夕也跟着他笑着,说道:“她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练习这门武功了,近日她们是特地重修此功,她们都想把你治好……”

燕武心情激动,想说几句感激的话,但却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燕武说道:“她们为什么不修炼此功呢?长保青春,又居住在此仙岛,和真的神仙一般,岂不是好?”

云夕黯然道:“青春永驻又如何呢?在这与世隔绝的岛上,也没有旁人看得见。青春越长久,孤独和寂寞也就越长久……”

燕武凄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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