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四面八方的声波交汇，音色各异。龙啸虎鸣从山林中隐隐传来，一些神秘的种族似被硝烟激起好战之火，想要不顾盟约破入人族的城池。
当躺在地上的余玮昏昏欲睡即将睁眼的时候，狼烟四起，战火纷飞。
又是数十年一度，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时。
好冷啊。
又好热。
她隐约记得，长空栈道之上，她正要不顾一切应下他的求婚。
然而却掉下了悬崖。
她要是自作主张偷了户口本出来，她爸妈会不会气炸了？
他向她求婚，她还欠他一句“我愿意”！
……
梨山另侧。
远方走近一人，身着红纹黑袍，背挂一剑，面上携一枚清晰可见的莲纹，火红欲燃。
他负手而来，衣袍洁净，无论是落单的散箭还是污浊的烟尘，一进到他身周三尺之内，就再也难以欺身。
他似是有些虚弱，不过气息冷漠。
挺拔修长的背脊释放出生人勿进的讯号。
世间万事，仿佛都与之无关。
……
官道上。
满脸血污的幼童被他那一柄钢铸红纹的剑鞘炫花了眼，于是开始偷偷观察他。
虽离他不远，可是他的容貌却似藏在一层霸烈的火纱之中，始终无法看清。
幼童跑上前去，紧紧攥住他的衣角，一双眼睛满是期盼。
“大……侠，可否救救那位姐姐！”
孩子急切地指着前方。
“……”
“就是那位姐姐！”
“……”
“她好可怜的！”
“……”
孩童连说数句，阳飏（yang）却一句也未应答。他仍在不羁地行走着，前进的速度丝毫未缓。
火纱下的眼中有怒火隐冒，苍白失血的唇抿得死紧。
适才强压伤势，动用千里隔空焚火之绝技救下城中那险些被强迫的女孩，令他此刻气血翻涌，无法自持。
幼童似有灵性，认定他并非凡人，仍不松手，却又跟不上他冷漠的速度，竟被拖地而行。
泥泞的小手，将阳飏黑袍袍末赤红高贵的纹绣污染。
阳飏感受到身后的拉扯与阻碍，剑眉嫌恶地一挑。他走过的地面，突然诡异地冒起一层蒸汽，散发出可怕的温度。
幼童惊恐地发出一声惨叫，却极其硬气，仍是不肯松手。
“你停下来，救救那位姐姐……”
“……”
“救救她！”
阳飏十分不耐，终于停下脚步，风轻云淡地往路旁一瞥。
道路前方生长着一藤藤形似喇叭的花，鹅黄色的花下静静躺着一个蜷缩的蓝裙少女，双目紧闭。
她手中握着一枝黄花，唇角溢出些许汁液。
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是花样年华，此刻却倒在泥泞之中，奄奄一息。
如此空灵的女子，毫不设防地倒在乱世之中，若是遇到些散兵游勇，最终只能有……一个下场。
人族的？
可是她身上的气息不比寻常，对他竟有强烈的吸引力。他只如此稍稍靠近，腹中就愈发饥饿。
自从功成辟谷之后，他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饥饿的感觉。
奇怪。
他瞪着少女，负手而立，作壁上观。
孩子抹着泪水，哭喊着求救，似与少女有着极深厚的感情。
阳飏闻着从那小孩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药香，“呵”地一声轻笑：“有趣。”
笑声中透着三分饥肠辘辘，七分冷漠无情。
沙哑低沉的声线，有着某种未知的力量。
幼童感到头晕目眩，继而软倒在地。
阳飏不屑地凝望着女孩，目光中隐隐附着森森火意。
慢慢地，女孩身上逐渐泛起蓝光，蓝得剔透纯净。
未几，女孩不复人形，竟慢慢缩小成了一只鱼。
果然！
这只鱼鱼身娇小，体形优美，纹路繁丽。它吻部短小，尾柄与尾鳍却极长，并有一只极其独特的琴尾。其上蓝色与银色的光芒交错，煞是动人。
它果是灵鱼一族之鱼！
一出族门就碰见死敌，还真是巧了！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森冷。
阳飏就这么冷眼看着它，看着如此优雅的一只灵鱼在泥泞之中开始因缺水而无法呼吸，又开始因刺疼灼热而抽搐弹跳。
他并未注意到，它与一般的灵鱼不同，多出了一层圣洁的银色光芒。
泥泞中的水很快被蒸干。
桀骜不驯的他竟然想要将它烤来食用。
……
远处似乎隐隐传来玄武龟的怒吼，阳飏挑眉冷酷一笑，眼神一动，加快了蒸鱼的速度。
地上昏迷的孩童依旧未醒，他若是知道自己竟请来了这样一位“大侠”救人，不知该会如何自怨自艾。
…………
湖心亭结界。
鱼族族坛。
鱼老手握鱼玮的命石，盘膝而坐。
他正要感知她的状态，却发现鱼玮的命石在一刹那又多出了无数细密的纹路，有着即将要炸裂的迹象。
他忙慌神注入灵气，试图缓住外孙女的一条命。
就在此时，暗红炽烈的火意从命石中迸发出来，侵蚀着鱼老的水系灵气。
水火本就不相容，更何况是这极度蛮横霸道的九天真火！
鱼老气血翻涌，仰天喷出一口鲜血。
如此雄厚的火意，果然是他们！
“爹！”鱼华赶忙上前，扶住鱼老，盘坐在地，迅速打出一个手印，源源不绝地往鱼老背上输送灵气。
“小华啊，鱼玮这孩子怕是要不行了……咳咳……”
鱼老元气大伤，咳得天昏地暗。
鱼华有些焦急，神色变幻莫测，最后他似鱼在砧板上一般，壮硕身躯一震，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向鱼老飞快地汇报着。
…
“什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一拍桌案，猛然站起，“这可是我族千年来振兴的唯一希望啊！”
鱼老面色肃然，对掌而立，长啸一声：“众族人听令，启龙鱼阵！”
声音如雷，顷刻之间，便传遍了整个灵鱼族。
……
族中诸人听闻要启用这千年未用的“龙鱼阵”，顿时喧闹起来。
“什么？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族内就从未动用过着龙鱼大阵了！”鱼欢瞪大双眼。
“我族并未遭遇灭顶之灾，在此寻常之时，唯有为了守护族内纯正幽冥灵鱼血脉，才可动用此阵！”
“莫非……我族竟出现了千年不见的幽冥灵鱼？”
“这……”许多长老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实情。
无人敢质疑鱼老的命令，鱼族宿老以及族内的中坚力量飞速在这族坛之中涌现，无数银色的纹路缠绕着一道道或浓或淡的真气，往鱼老面前弹射而去。
鱼老抹去嘴角血迹，脸色庄重，口中吟诵，指尖在空中轻点，银色的纹路顿时演化成了龙鱼的形状，族坛之上，银光大盛。
那只龙鱼似乎有了生命般，在祭坛之上来回穿梭。
以沫湖。
原本平如镜面的湖上竟开始泛起了层层波浪，无数能量都朝着湖心亭拍去。
湖心亭上的绿雾竟缓缓变为银色，其中生机大盛。
……
鱼老眼中精光四溢，他调动起他全身的水系真气，指挥那一条龙鱼往鱼玮的命石之中游入。
水乃天下至亲至和之源，内蕴无限生机，鱼玮的命石得到水系龙鱼的助力，闪起了彩光。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头上的裂纹正在逐渐复原，扭转着那一抹霸道的暗红所注定的乾坤。
法毕。
鱼族族人皆双掌下按，疲累不堪，而鱼老更是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来，往后倒去。
“族长！”
“族长怎么了！”
“爹！”鱼华抢身而上，扶住鱼老，只见他嘴角带血，苍老的面庞上却带着异常欣慰的微笑。
灵鱼族，终于，后继有鱼了啊！！
……
梨山另侧。
能被我凤族九天真火烤熟，这可是你的荣幸了。
阳飏轻舔上唇，面无表情地加深目光中的火意，炙烤着身前那一只坐以待毙的灵鱼。
真是好久，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纯粹的美味了。
他有些贪婪地眯起眼。
黑袍上的红纹随着他的情绪更加雀跃地闪烁。
忽地，那一只灵鱼温度骤降，虚无中涌现出一条银鳞龙鱼，它裹着数以千计的尖锐冰锥，猛地刺向阳飏双目。
凌厉的冰锥接连不停地发动着复杂的攻击，诡异而曲折。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都来不及显出真身抵御。
冰锥来势汹汹，根本不容他闪躲。
阳飏眼底有火苗窜出，暴怒低吼道：“该死！”
鱼族倾全族之力施展而出的一击，实在不可小觑。
这只灵鱼，到底是什么身份？！
……
一切风平浪静。
卧倒在地的阳飏凤眼微睁，却是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什么？
……竟然瞎了？
阳飏挣扎爬起，面容狠厉地转向那只鱼。
这一深仇大恨，他到死也不会忘记。
“灵鱼族，你们，都给我等着！”
一千年前，他虽放荡不羁，玩世不恭，但还是有感情的。
然而这被灵鱼族迫害的一千年过去后，他屡遭大难，对别人无情，对自己更是无情。
有极深的寒意从他的脊梁骨后方冒了出来，顺着他的背部爬上。
他凭着出色的感知之力，背脊僵硬地调转方向，正要顺便将地上这只灵鱼绑走。
“我愿意！”
却突然有一个温凉的躯体从后方紧紧抱住了透出一丝脆弱的他，像是要到地老天荒。
……
